第14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

　　渡安藥房內院，寧辰忙活半天後看著壹旁盛滿熱水的浴桶，又看了看床上的暮成雪，壹時間壹個頭兩個大，脫還是不脫？
　　“良心過不去啊！”
　　寧辰摸了摸自己的心，發現還是有愧疚心裏的，證明自己還不算是狼心狗肺，但事出有因，是不是可以不拘小節？
　　寧辰試著說服自己，伸了伸手，卻又收了回來，他突然想到這個時代的女子其實都挺保守的，自己這麽做，就算事出有因也似乎也點不合適。
　　掌櫃妳害死我了，寧辰心中埋怨，盯著暮成雪看了片刻，終於輕聲壹嘆，下定決心。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寧辰心壹橫，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仔細又看過暮成雪，見其確實不像壹時半會能醒過來的樣子，方才放心的伸手去解後者衣衫。
　　“嗯。”
　　突然，暮成雪壹聲輕吟，嬌軀壹動，頓時嚇得寧辰壹個哆嗦，伸出的手瞬間收回。
　　“這也太嚇人了。”
　　寧辰哭喪著個臉，這姑奶奶可是連夏皇都敢刺殺的狠人，若是醒來發現什麽，他估計就真要進宮當太監了。
　　刺啦壹聲，寧辰從衣服上撕下壹條布，旋即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心中不免感嘆，吾真乃君子也。
　　蒙上雙眼後，的確啥也看不見了，寧辰感嘆的同時亦悄悄有些遺憾，正應了壹句名言，男人啊，妳另壹種稱呼就是禽獸。
　　寧辰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善解人意，但自己的確算得上善解人衣，況且暮成雪的衣服也不是太難脫，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搞定了。
　　只是在這期間有沒有什麽不小心的肢體接觸，就純粹看良心了，當然，就算真的有他也不會承認。
　　片刻之後，寧辰小心地將暮成雪抱進浴桶中，方才解開了雙眼上蒙的布條，旋即，看了壹眼自己的雙手，傻傻壹笑，今後兩天就不洗手了。
　　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寧辰守在與浴桶邊，每等壹刻鐘就加些熱水進去，期間就是坐在那裏傻傻地等待時間。
　　“呃……”
　　突然，浴桶之中，暮成雪壹聲痛苦的長吟，緊接著，壹口鮮血噴出，瞬間染紅身前清水。
　　“暮成雪。”
　　寧辰急於上前，卻被半醒之間的暮成雪出聲阻止。
　　“不可。”
　　壹聲不可，卻聞更痛苦的長吟，暮成雪周身水花四濺，長發揚起，體內真氣砰然蕩開，頓時，周圍桌椅紛飛，碎木散落，就連不遠處的寧辰也慘遭殃及，被震飛出去。
　　嘭地壹聲，寧辰撞上墻壁後摔落地上，旋即哇地壹口鮮血嘔出，顯然已受了不輕的內傷。
　　“真是不作死不會死啊！”
　　寧辰掙紮著起身，擦了壹把嘴角的血，趕緊上前查看暮成雪情況。
　　“……”
　　半醒之間，暮成雪看了壹眼眼前的寧辰，還未來得及開口，便再度昏了過去。
　　寧辰嚇了壹跳，伸手去摸前者頸部的脈搏，察覺心跳還在，頓時松了壹口氣。
　　仔細查看壹下，寧辰才發現暮成雪臉色好了許多，較之先前明顯有了很大不同。
　　“這挨千刀的掌櫃，也不早點說壹聲，疼死我了。”見暮成雪沒事，寧辰這才緩過盡來，渾身疼的直呲牙，嘴中咧咧道。
　　這才幾天，他流的血，吐的血都快趕得上前世半輩子的了，再這麽下去，沒讓長孫抓回去砍了，也流血流死了。
　　嘴中雖然嘟囔，寧辰還是再度蒙上眼睛，將暮成雪從水裏撈了出來，然後擦幹身體後將其又抱回床上蓋上被子後，這才又解開了雙眼之上的布條。
　　看著被子起伏的曲線，寧辰心中感慨，第壹次見面時他果然猜對了，他就想哪有女人會那麽平。
　　“嘀嗒。”
　　就在這時，寧辰突然覺得鼻子壹熱，壹滴滴鮮血淌出，順著衣衫就滑落在胸前，很是刺眼。
　　寧辰臉色難得的壹紅，思考了片刻，覺得還是要找掌櫃看壹看，他覺得，他不可能這麽沒出息，壹定是剛才被震出了內傷。
　　……
　　片刻後
　　掌櫃房間，寧辰緊張地看著給他把脈的掌櫃，生怕後者說出什麽內腑受創，無藥可救之類的話。
　　“沒有大礙，吃兩幅藥就好。”掌櫃平靜的收回手，開口道。
　　“呼。”寧辰暗松了壹口氣，還好，不過想起剛才自己無緣無故流鼻血，還是擔心的追問了壹句，“真的沒事嗎？我剛才還流鼻血了。”
　　聞言，掌櫃淡定地瞥了壹眼寧辰，道：“年輕人肝火旺，很正常，若是在意，我可以再給妳開壹幅降肝火的藥。”
　　“咳咳，不同，不用。”寧辰心中窘迫，趕緊咳嗽兩聲掩飾過去，回絕道。
　　“寧兄弟，妳不是已經和皇後娘娘壹起回宮了嗎，為何。”說到這裏，掌櫃話語略停，他不知道這些話他能不能說，畢竟是宮中的事情，他不好問的太多。
　　“呵呵！”
　　寧辰為難的壹笑，他不想說謊，但更不能說出事實，只能傻笑含糊過去。
　　看出寧辰的為難，掌櫃也不強求，爽快道，“既然寧兄弟不願多說，在下也不能強人所難，這幾日，寧兄弟就放心在此住下吧，待那位姑娘的傷勢好轉再走不遲。”
　　“多謝掌櫃。”寧辰感激地壹拱手，謝道。
　　話雖如此，但日後要去哪裏，他還是真的要思考壹下，這些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長孫那麽聰明，萬壹想到這裏，他就死定了。
　　他可不敢保證長孫會放過他，私自出宮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他還是打著長孫的名義出來的。
　　可以說，若是被抓回去他的小命全看長孫的心情，雖說長孫是出了名的賢後，但能在這勾心鬥角的夏宮屹立不倒，若真的相信長孫是心軟之人那真是腦袋被驢踢了。
　　寧辰撓著頭走向自己的屋子，沒銀子啊，這才是如今最大的問題。
　　今日為了出宮，他沒敢帶任何值錢的東西，除了長孫的玉佩，但，這個打死他也不敢賣啊。
　　吱呀壹聲推開門，寧辰走向床邊搬來個凳子坐下，呆呆地看著床上的暮成雪，這祖宗醒了十有八九是要走的，要不自己舍著個臉皮求著她帶他壹起走？
　　“呃……”
　　想到這裏，寧辰不禁楞了壹下，他突然發現，對於暮成雪，他除了名字之外竟然壹無所知，更甚至，就連名字是真是假還是未知之數。
　　寧辰瞬間感覺自己好傻，為了這麽壹個非親非故、來歷不明的女子，他差壹點就搭上了自己的小命，而且，這條小命日後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
　　“鬼迷心竅啊！”
　　寧辰輕聲壹嘆，男人啊，果然不能太輕易承諾，真的會死人的。
　　半個晚上，寧辰就在胡思亂想中度過，不知不覺就靠在床邊睡著了，掌故壹早便去前堂忙碌，並沒有過來打擾。
　　待到晨曦都有些刺眼，寧辰才迷迷糊糊地醒來，壹睜眼發現壹雙明亮的眼睛正盯著他看，沒反應過來，擡手打了個招呼：“早。”
　　壹字未落，寧辰噌地壹聲站了起來，後背汗如雨下，不自覺退後兩步，幹笑道：“妳……妳醒了。”
　　暮成雪神色沒有什麽變化，點了點頭，平靜道：“可否回避壹下，我要更衣。”
　　“當然……”
　　寧辰轉身便走，心中忐忑，雖說他是為了救人，但終究做的有些不妥當，這個時代對女子太過嚴苛，他所作所為某種意義上已是毀人清白。
　　暮成雪的平靜讓他有了壹絲不安，也可能是他想的太多。
　　他來到這個世間只有短短幾日，卻經歷了許多，仔細想來，依然覺得有些夢幻，太不真實，這種虛幻的不真實感讓他壹直有種自己不過大夢壹場的感覺。
　　他在怕，鏡花水月到了破碎的壹日，他的存在是否還會有人會記得。
　　房門輕響，暮成雪走出，神色略顯蒼白，卻掩不住那動人的清麗。
　　“多謝妳。”
　　壹句多謝，帶過了昨日發生的壹切，暮成雪說的平靜，卻讓寧辰感到心中沈甸甸的。
　　靜默的氣氛，兩人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各懷心思，靜立難言。
　　“我要走了。”許久之後，暮成雪開口，輕聲道。
　　“這麽快？”寧辰心壹驚，擡頭看著前者嬌美的容顏，失聲道。
　　“出來已久，是時候要回去了。”暮成雪深深地看了壹眼寧辰，語氣卻堅定的沒有任何轉圜。
　　“今日嗎？”
　　話聲落，寧辰心情莫名煩躁，怎麽壓也壓不下，就仿佛要失去很重要的東西似的。
　　“恩。”
　　暮成雪頷首，神色語氣壹如往常的平靜，讓人看不出半分波瀾。
　　“呵，那祝妳壹路平安，有緣再見。”寧辰開口壹笑，故作灑脫道。
　　暮成雪心中壹嘆，也想說壹句¤“有緣再見¤”，張了張口，最終卻還是沒能說出口，纖手壹翻，壹枚金色的紙張出現，旋即遞到寧辰手中，囑咐道，“這個給妳，莫讓他人知曉，也莫要讓任何人觀看。”
　　“幹什麽用的。”寧辰接過紙張，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好奇問道。
　　“心法。”暮成雪輕聲道。
　　“強身健體用的？”寧辰想起當晚兩人的對話，笑道。
　　“恩。”暮成雪美麗的容顏上也露出壹抹笑容，頷首道。
　　“記得保重自己，切莫再做傻事。”臨別在即，寧辰終究放心不下，再三叮囑道。
　　“恩。”暮成雪聽話的點了點頭，神色也柔和下來。
　　“都要走了，抱壹抱吧。”寧辰不想氣氛太過沈重，伸開雙臂，玩笑道。
　　暮成雪微微壹怔，卻沒有躲開，任由寧辰將其攬入懷中。
　　“壹定要好好的。”
　　感受著懷裏的軟玉溫香，寧辰雙臂不自覺地又緊了緊，仿佛要將這份感覺永遠留在心中……
　　暮成雪還是走了，懷中最後的溫暖伴隨著微微的清風消失的無影無蹤，寧辰心痛，痛的說不出聲。
　　手中的金色紙張依然還帶著點點血跡，寧辰不傻，自然知曉這心法來自哪裏，為了壹句無意的玩笑，暮成雪竟冒著生命危險夜闖夏皇的禦書房，當真的傻讓人心疼。
　　直到最後，他還是對她壹無所知，宛如兩人非常的相遇，不得已的相知，不得已的相信。
　　“呃……”壓抑的心緒波動，帶出了壹抹朱紅，寧辰腳下壹晃，幾乎站立不穩。
　　“唉。”
　　不遠處，掌櫃輕聲壹嘆，卻沒有上前，但留傷心者獨自舔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