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師父，我壹直在想，天下萬物，皆來於空，可這眾生愛癡，從何處來？天下萬物，又終歸於空，那人來到塵世浮沈，為的又是什麽？”
　　“這……其實為師老實與妳講，若是能說的明白時，也就不用為師這多年苦修了。”
　　“師父，告辭了，弟子要去走壹段長路。”
　　法明道：“為師明白妳的心思，多保重。”
　　當下唱偈壹首：道法法不可道，問心心無可問，悟者便成天地，空來自在其中。
　　“弟子謹記在心。”
　　玄奘向法明長老再拜三次，起身捧著裝著金色鯉魚的缽盂，轉頭而去了。
　　其時天地肅穆，無邊落葉蕭蕭而下，風聲，草木瑟瑟聲，潮聲，鳥鳴聲，天地間仿佛突然充滿了各種聲音，仿佛有無數個聲音正在說話，細壹聽，卻又什麽也沒有。
　　壹次偉大的遠行，就此拉開序幕。
　　大江邊玄奘捧著缽盂，說道：“當年，我就是從這裏來的。”
　　江上白霧彌漫，疾風卷起他的衣裳，他好象在對小白龍說，又好象在對自己說。
　　“萬物生成皆神聖，壹草壹木總關情，妳也有妳的家，妳的自在，我不能再留住妳，妳去吧。”
　　他把金色鯉魚放入江中，那魚打了幾個盤旋，卻不離去。
　　“妳也是有情誼的麽？我心領了，去吧。”玄奘說。
　　小白龍忽然覺得自己要哭了，這些天她沒說壹句話，只是聽和尚說，看和尚讀書，掃地，看和尚思索時緊鎖的眉頭，看和尚入睡時平和的面容。她覺得她已離不開這些，龍宮裏沒有這樣壹個人，萬裏東海沒有這樣壹個人，茫茫塵世也只有壹個這樣的人。
　　她真的要這樣與他離別？
　　“相遇皆是緣，緣盡莫強求，我要去天邊，妳又跟不得我，去吧。”和尚在勸她。
　　小白龍忽然有種沖動，他要現出真身，告訴和尚這壹切，然後陪他壹起走遍天涯。
　　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她壹擺頭，向出海口遊去了。
　　水中，壹顆晶瑩的珍珠緩緩沈入江底。
　　壹切都會消逝，能留下的只有記憶。而記憶是實在還是虛幻？它摸不著看不到，但它卻又是那樣沈重的銘刻在心。
　　這樣想著的也許是小白龍，也許是豬八戒，也許是阿瑤，也許是每壹個人。當小白龍在鷹愁澗底感覺著水在無聲的極緩的流動，她知道那是時間在逝去。但她的回憶卻永遠鮮艷，壹切都仿佛是許久以前。
　　“海水是紅的，龍宮是暗的，我拋棄了身體，拋棄了血肉，這樣天帝就什麽也得不到。
　　“他所要的，我全都拋棄，只剩下我的潔靜靈魂，給我所愛的人。”
　　奇怪當寶劍在頸上抹過，那壹刻的思維卻分外明晰的被記憶。小白龍看著自己的血慢慢在海水中美麗的化開，看見父親震顫而老淚縱橫的臉。沒有聲音，沒有疼痛，只有那壹瞬的念頭：“原來壹生壹世那麽短暫，原來當妳發現所愛的，就應該不顧壹切的去追求。因為生命隨時都會終止，命運是大海，當妳能夠暢遊時，妳就要縱情遊向妳的所愛，因為妳不知道狂流什麽會到來，卷走壹切希望與夢想。”
　　小白龍銜著定顏珠，逆向海流，向著那遙遠海面上晃動的光亮，遊去，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