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陷阱

明月狐

都市生活

波音747巨大的身躯从滚动的云层里钻出来的时候,蔚然感觉重心前倾,耳膜发胀,知道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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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步步陷阱 by 明月狐

2025-8-18 23:34

  波音747巨大的身躯从滚动的云层里钻出来的时候,蔚然感觉重心前倾,耳膜发胀,知道飞机开始要逐渐降落了。
  在空姐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的瞬间,她被舷窗外无际的、越来越清晰的葱绿田野间纵横交错的江河湖汊所引,心情愉悦地随同那张开臂膀的飞机,呼啸着向大地拥抱而去。
  北方少水而苍凉,最能撩拨蔚然心扉的自然是江南的润泽和清秀。所以当背着旅行袋走出省城机场的时候,她决定溯江而上沿水路去往江津。
  车到澜江码头的时候,出租车司机才告诉她今天的航运已经全部关闭了。现在正值雨季,别看现在的天气很好,但澜江上游地区连续三天暴雨,使得江水陡涨。据预测第一次洪峰将于今天中午抵达这里,所以一早起澜江就断航了。
  司机大佬还算实在:“不是我不想提前告诉您,实在是拉一趟活而不容易,一听您普通话说得这么标准,就知道您是北方人,肯定喜欢水,这样,您到江边看看风景,我在这儿等您一会,然后是去车站还是去酒店,车钱减半。”
  蔚然点头说:“那就五分钟,我去去就来!”
  她从行囊里掏出DV机,然后“嘭”地关上车门,回身扫了一眼车牌,超江边跑去。滨江护栏下站满了观潮的人群,江水已漫上路面。蔚然挤进去,看见远处浊浪一堵墙似的蜂拥着滚来,江面无数漩涡翻卷,气势浩大,蔚为壮观。
  这时候一个巨浪撞击到护栏上,“哗”地翻溅起三四米高的巨大浪花,人们兴奋地叫着四散逃去,蔚然躲闪不及,上身被弄了个精湿。她抓紧录了一段江景,又拍了几张照片,急急地跑回车上,喘息地说:“走,长途汽车站!”
  江南空气湿润,即便在车站这样的地方,也没有尘土飞扬的感觉。这是一辆发动着的的空调大巴,蔚然上来时里边已坐满了人,她一边往车厢尾部的空座走去,一边习惯地打量着两边的乘客。她是刚毕业的心理学硕士,随时随地观察人揣摩人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
  她把旅行袋放在车尾后窗台上坐好,心里对车上的乘客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七成是去往江津的外地游客,剩下的大多是当地人。能留下较深印象的有四个人,其中三个坐在靠车门的位置,一个连鬓胡子,一个“板寸”的平头、一个是两腮凸鼓着疙瘩一样肌肉的壮汉。三个人显然是一起的,身体健硕,表情紧张而明显带有焦虑的潜意识。从神经学的角度上讲,这种人脑部前额叶皮质部分结构性疲软,容易有暴力倾向。应该多吃富含omega-3脂肪酸的鱼肉来减少冲动、保持冷静,蔚然这样想。
  再一位就是坐在她身边的白衣青年,高大英俊,一副文质潇洒的彬彬的绅士派头。像这样的美男,估计身后追求的女人即使没有一个排,一个加强班是少不了的。这样的男人对身后的女人来说既是幸福也是苦难,因为最终能竞争上岗只有一个。
  这人看着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蔚然闭住眼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扫描了一遍,确信没有这个人。她用余光给身边的白衣男子作了一个简单的心理学意义上的判断:此人神闲气定,气质非凡,应该学历较高,掌控力较强,具有成功者自信的坚毅神态和定力,从衣着和随身携带的物品来看,应该有过在国外留学或工作的经历。
  舒适的空调大巴车一路“颤颤悠悠”地驶出市区,融进了湿雾迷蒙的空间之中。江南的小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十几分钟的飘飘洒洒,太阳又顽强地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照的路旁的树丛更加的苍翠欲滴。蔚然从心理学的冥想中走出来,逐渐被车窗外层层叠叠的山峦和潺潺流水所吸引。
  一个小时后汽车进入江津境内,好多人再反复的摇晃中昏昏欲睡,这在心理学里叫单向刺激,动作和声音的简单的重复具有催眠作用,就好比儿时的摇篮与母亲的歌……
  “吱——”忽然一阵急速的刹车声,满车人都随着大巴车的惯性往前栽了一下。蔚然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心就悬到了嗓子眼了!只见靠门口的那三个壮汉每人手里都多了一把一尺多长的片刀,怒目圆睁,上下挥舞,瘦一点“小平头”的窜过去控制住司机,连鬓胡子则挥刀大喊:“抢劫!统统把手给我放在椅背上,快!谁不听话砍谁!”
  “疙瘩肉”用刀一挑身边的一个瘦小的中年妇女的下颏,叱到:“钱包,快!”
  那女人被健壮的“疙瘩肉”像抓小鸡一样的提起来,哆哆嗦嗦地从裤口袋往外掏出一沓钱,扔到那汉子递过来的口袋里去。“疙瘩肉”刚要放过那瘦女人,负责抢劫另一边的“连鬓胡子”朝他喊:“不对!这娘们是做买卖的,不可能那么点钱,摸她裤裆!”
  瘦女人本能地夹住双腿,“疙瘩肉”狞笑着说:“放心,兄弟劫财不劫色!”
  他把手抠进去一捏,硬邦邦地,厉声问:“妈的!这是什么?脱裤子!”
  女人脸都白了,哭音说:“大哥,来例假了……”
  “放屁!这把年纪了,哪来的月经?”那汉子一把扽断女人的裤带,伸手往里面一抓,女人内裤的前半部分立即被撕裂下来,连同内裤上面一个带拉链的口袋和里边叠着厚厚一沓钱一起拽出来,迅速地塞到口袋里去。
  瘦女人“噗通”跪下,一把搂住“疙瘩肉”的腰,哀嚎着央求到:“大哥,我这可是做生意的本钱啊,你还我一半吧……”
  此时的“连鬓胡子”已经抢了三个了,见“疙瘩肉”这么麻烦,吼道:“剁她!不松手就剁她!”
  “疙瘩肉”举刀就剁,只听车上有人说话:“慢!慢!好汉,我有钱,全给你!”
  “疙瘩肉”举刀的手停到半空,惊讶地看到车尾一个高个的白衣男子站起来,右手里举着一沓厚厚的纸币在朝他摇晃:“看好了,是美元嘢!”
  “连鬓胡子”也愣住了,做了多年的劫匪,还头一回看到这么“怂包蛋”的人,离着八百丈远,自己就主动送上门来了。疑惑地说:“还美元呐?多少?假的吧?拿过来看看!”
  “三万多,换成人民币二十万多呐,你这回发大了!”白衣男子边说边从蔚然的双腿上跨过去。
  “软蛋!”蔚然满心是气,本来还打算跟他商量怎么反抗一下呢。还真看走眼了!她心想你这人也太不济了吧?就算是不敢起来抗争,但偷着把钱藏起来总来得及吧?退一万步讲,也不必自己主动坦白交代呀!看来这男人徒有其表,活脱的一个衣服架子,这会儿说不定连裤子都尿湿了!要是闹日本的时候,这家伙肯定是汉奸!
  白衣男子便微笑着朝车前走,指着“疙瘩肉”说:“好汉先把刀放下,咱求财不求命是不是?要是把大家吓着了,车里大乱,你怎么控制?”
  “连鬓胡子”又劫完一个,伸手接过白衣男子递过来的钞票翻看了一下,没见过,疑惑地问:“真是的吗?”
  白衣男子的笑容很使人放心:“我又不知道你们抢劫,带假钱干嘛?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这车上好多人都认识,你也别伤人,我劝他们主动把钱都交给你算了。也省得打打杀杀的,怎么说命也比钱重要不是?来来,你俩先坐下,看我的。”
  那被抢的女人也松了手。“连鬓胡子”半信半疑。“疙瘩肉”拽他一把说:“大哥,你怕他小白脸作甚?要是劝不出钱来,先割了他的舌头下酒喝!看他敢不敢再说大话!”
  俩人握着刀先回到到位上,白衣人笑眯眯地用充满磁性的嗓音对他俩说:“好汉放松点儿,这有我呢,保证把你俩这大兜子全装满了……哦,还有那位兄弟,你拿刀顶着司机干什么?万一他把车开河里去怎么办?对对!松开,很好,你也放松点……”
  白衣人转过身来对大家说:“各位乘客,请大家自觉把钱都拿出来吧,您看他们多么不容易啊,抢劫也很辛苦、很累人的,成天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好累好累呀。大家就体谅一下他们,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主动把钱交上来好不好,想一想他们也有家,有儿女有妻子老人……你看,他们就要睡着了,是不是很累呀,是不是很可怜?”
  后边一位老汉小声骂道:“什么东西!有这么说话的吗?”
  蔚然觉出不对了,她拽了一下老头的衣裳说:“大爷别急,往下看……”
  白衣男子用手摸抚着“连鬓胡子”的头顶拨试了一下,只见他脑袋一歪,竟然“出溜”在座椅上睡着了!全车人都惊讶地瞪大眼睛,听到那男人说:“既然这么辛苦,不如你也睡吧!”
  说着右手一按,“疙瘩肉”就软绵绵地扑倒在“连鬓胡子”的身上了。回头再看那小平头,低头而立有如僵尸一般,站着就呼呼地睡着了。
  全车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催眠术!”蔚然心里暗叫一声,起身向前疾步跨过去,帮着白衣男子把“小平头”放到,侧耳听见他小声跟司机说:“前边,安平镇,派出所。”
  蔚然猛地想起来了,一阵兴奋,大声喊道:“你是何家劲!何博士?”
  记得有偶尔一次翻爸爸的影集,看到里边有一张他在美国休斯顿做访问学者时的照片,身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风度翩翩,很抢眼球。老爸看她盯住那张照片不动,就主动介绍说:“他叫何家劲,是个心理学界的天才!刚拿下的博士学位……哦,这么感兴趣,介绍你们认识?”
  蔚然可不是那种爱脸红的女孩儿。她亲了一口那照片,做满脸欢喜状:“Verygood!”继而又叹气说:“唉!买嘎达,人家在大西洋彼岸呢,不得想死我呀!”
  老爸哈哈笑道:“想不死!过一阵就回来了。”
  蔚然摽着老爸的臂膀撒娇道:“爸,人家一分钟都等不得了,怎么办呢……”
  这原本是父女之间的一个小小玩笑,转瞬就过去了,没想到这时候灵感乍现,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何家劲微笑着伸手过来:“蔚然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前天在你家做客,蔚迟教授还跟我提起你呐!”
  原来如此!老爸的客厅里就挂着他们父女的大幅照片,何家劲一定是在上车时就认出了她。他握她的手时很有力,这让她下意识地一颤,脸色有一瞬间的发红,这个表情很糟糕,这不是她的一贯性格。而作为一个成熟的心理学专家,他不会看不出这一由大脑皮层细胞刺激肾上腺分泌造成的面部毛细血管充血的现象,这好比美女走光,让她多少有些懊恼。
  大巴开进派出所大院,蔚然帮白衣男子将满车的乘客悄悄疏散下去,听到司机报案的警察们一窝蜂似的大喊着冲上来给劫匪戴上手铐。那三个家伙任凭他们怎么摇晃喊叫,就是不行!
  白衣男子挤上来说:“我来试试。”
  他拍排“连鬓胡子”的肩膀,笑着摇头说:“唉!还真是太累了。哎,老大,到站了,起来吧。”
  三个人在那男子的指挥下一一醒来,看着满车的警察,睡眼惺忪,满脸错愕。
  “哗——!”车下围观的乘客掌声雷动。车尾那老汉一把地抱住白衣男子的肩膀,激动地说:“小伙子,差点错怪你啦!”
  “英雄!英雄!”四周喊声不断!
  二人协助警方做好调查笔录,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一大帮记者闻讯赶过来,何家劲“哧溜”一下躲到洗手间里去,丢下蔚然被围在屋子里头,不得不一五一十地从头说起……
  采访快结束时,一个女记者恳求说:“这太不可思议了,蔚然小姐,您能把催眠术的原理解释一下吗?”
  蔚然说:“其实很简单,我们大家大家都有过被催眠的经历,比如您去超市日用品,在琳琅满目洗发液中的顺手抻出一瓶‘飘柔’,在五花八门的牙膏当中随意捡了一只‘高露洁’,这就是被广告在无意间‘催眠’了,其实就是一种反复的心理暗示的结果。”
  另一个男记者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就好比你把小孩子撒尿要吹口哨一样。”
  大家都笑。女记者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我就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三个大活人,就那么容易被控制?”
  蔚然说:“其实我也觉得挺神的!一般催眠师在施术前都要先取得被催眠人的配合,对象要十分的放松。再加上安全静谧的环境、道具、甚至音效的配合才能成功,像这样在高度紧张、警惕、对峙的情况下三言两语、举手投足间就给催眠了,我也没见过!”
  “高人!绝对是高人!”有人赞叹道。
  大部分乘客陆续在公路上截车走了。记者们也都回去赶制节目。电视台的今晚要播出,报社的明天要见报。二人正要向警方告别,一个女警拦住说:“何博士请留步,一会儿市局有人过来接二位回江津……”
  正说着,只听见院子里有人大声地嚷嚷:“何家劲!出来,就知道是你!”
  推门进来的是江津刑侦总队的队长肖安山,进屋就把何家劲一把抱住,拼命地摇个不停:“哥们,你个挨千刀的,还活着呢!”
  “安子,老同学。想你想的都想不起来了!”何家劲也兴奋地说到。
  原来博士是江津人!蔚然暗想。她惊诧地看见紧紧相拥的两个大男人眼角上竟然闪着泪光!这是由于受刺激的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的不同所致,喜极而泣的眼泪味道是淡的,悲极而泣的眼泪是咸的,想必这两个人此时的泪囊里一定装的是淡水。
  肖安山架着警车一路风驰电掣奔往江津。蔚然的思绪显然还没有完全在刚才的历险中收回来:“哎,博士。你刚才那招也太神了,在根本不具备条件的情况下无意识催眠,在哪儿学的?”
  “印度……”
  肖安山听了插话说:“嗨,这个简单,那就是做贼心虚!你别看那几个家伙气势汹汹,其实内心紧张的很,最怕乘客里有人反抗!家劲主动带头把钱交给他,这在你看起来显得不符合常理,却恰恰暗合了劫匪的内心需求,所以很容易上当。这帮家伙一放松,就着了他的道了。这跟早年间的‘拍花子’没什么区别,我见得多了。不信你让他催我一下试试!”
  蔚然白了他一眼:“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别了。”
  她的好奇心与生俱来,放下刚才的事,新的问题又来了:“哎肖队,我怎么看您年纪比博士大不少呀,怎么出来的老同学?”
  何家劲“哧哧”暗笑,心说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肖安山也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不过比何家劲要粗上一圈,典型的扩张型托塔金刚模样。听了蔚然这个问题,也不禁赦然,叹道:“说起来羞杀我也!不说这小子也不会给我瞒着,也罢。就把革命传统讲给你听听……”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挺稀松平常的,就是那个叫何家劲的小子打一出生就不大正常,三个月会坐,六个月会爬,八个月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学走路了。到了两岁就能背唐诗三百首,三岁能做二百以内加减乘除算术题。四岁上报纸五岁上电视,六岁就被江津一中附小破格接受,直接进的的三年级二班,气人的是这个奶毛未退的小崽子不但跟我同班,还跟我同桌……”
  蔚然反应极快:“还是不对,就算你八岁上学,那也只比他大五岁才对,看起来好像不止吧?”
  肖安山被她无意中挤到墙角,摸着后脑勺傻笑说:“我……我不是还蹲了两年班嘛……”
  蔚然这才想明白,莞尔一笑。
  何家劲插话说:“我那时在班里个子最小,心智和自理能力也不如大孩子,所以总挨同学欺负。还亏得有安子保护我,上学下学都靠他接送,现在想起来,跟亲哥哥一样。”
  “哪里呀!”肖安山解嘲说:“傻人有傻心眼儿,我那不是图着抄你的作业么!哈哈哈……不过说起来这家伙是够恨人的,个儿小不懂事不算,成绩却出奇的好,特拉人!特别班主任整天拿他跟大伙比,记得有一道数学题全班都不会做,老师训斥时,大家都说这道题根本就没讲过!老师大怒:胡说!何家劲怎么就会做?众人哑口无言。下课一问他,他说他是看书看来得。嘿!气得大伙个个都想揍他!”
  何家劲嗤嗤地笑:“其实我那时就是年纪小,不懂得为人处事。再加上害怕,天天跟在安子后头做跟屁虫,寸步不离。安子一逃学,我就惨了……”
  “我哪儿是逃学呀,我那是去灵隐寺学拳去了,回来好做你的保镖呀!”
  大家不再言语。蔚然隐约感到何家劲对过去的话题似乎有些回避。
  肖安山是个嘴闲不住的人:“家劲,我这几年一直关注着你的消息。就是想不明白一点:当年你以高分拿下北京清华的化学学士,原本以为伟大祖国会多出一位研究高分子材料的化学家,没想到你却跑到上海复旦读了物理学硕士,还没等大家醒过味来,你又跑到英国读了心理学博士,听说后来又窜到美国拿下了什么……什么……”
  蔚然接口道:“是SAPA催眠治疗师,PsychotherapyandHypnosisassociation国际临床催眠治疗教授。他还是国际医学心理学和临床催眠博士生导师、教授;在国内还有国家劳动部一级心理咨询师资格呢……”
  肖安山打断道:“哎呀,好了!好了!头都大了,我问你,戴了这么一大堆帽子,你到底想干啥?灌了满肚子学问你能当饭吃?”
  蔚然解释说:“化学、物理那不过只是基础学科。现代科技发展这么快,拿下某个基础学科的硕士也不过是刚入进门去。以前上了大学就是天之骄子,现在就相当于当年的初中生……”
  蔚然兴趣索然地忽然收住话头,她发现肖安山边驾车边摁动手机,并没在意她在说什么:“喂!豪森吗?我,市局的肖安山。告诉温大屁股,给我开两间住房……对,要最好的!再安排一桌酒菜……对对,A级标准,我十分钟后到!”
  像肖安山这种人超级自信,看似在提问题,其实自己内心早已有固定的答案,别人怎么解释并不重要,也不会去在意听。在心理学范畴这叫“先入为主”。
  蔚然对肖安山第一印象不佳:“肖队,这么订酒店?太不礼貌了吧”
  肖安山哈哈大笑道:“那怎么订?”他用假嗓子维妙维俏地模仿着蔚然的语气说:“是不是这样:‘小姐您好,给我留两间住房好吗?’”
  他回头问:“你猜她怎么回答你:‘先生您好,请您直接去前台登记就好了’大爷的!我要是一瞪眼:‘去!告诉大屁股,开两间房子’她一准吓一跳,敢叫他们经理外号的人,非富即贵!二话不说,屁颠屁颠的就给你办了,不信咱打个赌,他们酒店老总一准在大堂等着迎接咱们呢!在你们心理学上这叫‘不打耳掴子,不叫二大伯’人就是这么贱!”
  蔚然噗嗤笑出声来,见何家劲不说话,也不再言语。
  警车已驶入市区的时候天已大黑,正是下班的晚高峰,路上开始堵起车来,肖安山打开警笛,闪烁警灯,那车疯狂地像蛤蟆一样地一路怪叫,在车海里钻来钻去,见了红灯也照闯不误,好像真的有什么重大命案一样。
  几年不见,何家劲暗暗惊诧老同学与这座城市一样变得那么陌生,不禁问道:“安子,那三颗老榕树还在吗?”
  “还在!这些年江津变化太大了,除了那三棵老树,估计没有哪儿你还能认得出来了。”
  说话间豪森大酒店到了,肖安山说:“米斯特何美籍华人同志,这是江津最好的酒店了,四星级的。将就几天行不行?放心,你俩在江津所有的开销兄弟包了,吃喝玩乐随便折,一切免单!”
  蔚然迟疑的说:“……这不好吧?再说我还有我的安排呢”
  肖安山打断她说:“那可不行,你是家劲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上,理应当的我来照顾……哎对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要不要我把局长们招呼过来陪陪你们?还有过去的老同学,想叫谁,你说话!”
  何家劲面带难色,赶紧解释说:“见你们局长就免了吧。你清楚,我对江津是有心结的,不想见太多的人……”
  肖安山忽然盯着他问:“要不是碰巧了,怕是连我都不见吧……”
  何家劲一低头不置可否,肖安山叹气说:“唉!我知道。那一切随你,总行了吧?”
  两个人跟在在“话唠”一般的肖安山身后踏上酒店的花岗岩台阶。当绚丽的旋转门对准大堂的时候,酒店副总温玉果真就站在那里笑容可掬地伸出双臂等着迎接他们。
  大家寒暄一番,温玉引领他们乘观光电梯到酒店餐厅,那个叫作“百花间”的雅座已摆好了凉菜,他俩还没吃午饭,蔚然是率真脾气,感觉饿了,还没等大家坐稳,抄起筷子,先来了一口。
  肖安山看那傍边站着的小姐有些发呆,训斥道:“嗨嗨!想什么呢?给客人到茶呀?缺电吧你?”
  女孩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抄起茶壶。温玉弯腰微笑地解释道:“肖队您多包涵,这孩子刚从旅游学校毕业,头一天上班,有点放不开,您多指点。”
  肖安山大咧咧地说:“没事没事,都自己人,算了!”
  温玉拍拍女孩肩膀,附耳说:“放松点,啊。”
  温玉微笑着朝大家点头示意,款款地退出去,看她背影很优雅的样子,臀部很规律地上下错动,有点像走猫步。
  肖安山对何家劲打趣道:“哎,你看她屁股是不是很大?”
  蔚然抢白道:“这样说一个美女啊,太不绅士了吧?尊重人家好不好。”
  “尊重她?哈哈”肖安山差点笑喷:“三分钟我就能让她上床你信不?哎,可不是用催眠术哦!”
  服务生托着菜盘进来,小姐还没来得及反应,肖安山斥道:“接过来呀,那是你的活儿,傻了?”
  那女孩赶紧把菜盘子端过来,肖安山两眼一直盯着她,还好,上菜的位置正确,女孩偷瞥了他一眼,怵生生地退到旁边去了。
  蔚然感觉何家劲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很少说话,不太开心的样子。
  肖安山粗中有细,突然警惕地问:“家劲,你回来打算干嘛?你得跟我说明白!”
  何家劲勉强笑道:“两件事。一是寻访一位高人,二是了却一个心结。”
  肖安山反应极快:“高人?莫不是天门山的无相?你那个心结我知道,不就是丁晓曼吗?相见不如不见。我看你这趟是白来了,干脆明天我就把你送走,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何家劲问:“为什么?这儿不归共产党管?”
  肖安山说:“灵隐寺的主持都换了三年多了。这无相大和尚退下来后就一直闭关修行,从不见人。我听说去年有一个中央退下来的老干部来找他看病,还是省委王书记亲自陪着来的呢,江津半个公安局的警察全出动了。你猜怎么着,人家愣是没见,只派了几个弟子出来接待。你来不也是白给?还有咱那个老同学,害你害得还不够惨?现在可好,神经病了,天天跟人说她跟中央的某某某睡过觉,你要是见了,不恶心死才怪!”
  何家劲一惊:“怎么会这样?”
  肖安山看了蔚然一眼说:“算了!算了!饭都吃不好了,你要是想知道,吃完饭我慢慢给你细说,别让这些破事儿把咱饭局搅喽!”
  蔚然不吱声。她诧异像何家劲这样享誉国际的心理治疗师,竟然也有放不下的东西!丁晓曼是谁?他的前女友或是情人?他回到家乡,却一个亲人和朋友都不想见。这美丽的如画的水城江津,究竟与他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以至于如此耿耿于怀?
  何家劲释然地一笑:“对!吃饭,吃饭!”
  女孩端了一盆汤上来,刚要拿碗分盛,肖安山一瞪眼说:“不知道报菜名呀?怎么上的学呀?”
  女孩埋着头,声音小的像蚊子:“人家报过了……”
  蔚然赶紧说:“是报了,我听见了。”
  肖安山一摔筷子,菜汤溅了女孩一脸:“老子没听见!去,再报一回行不行啊?去,把大屁股给我叫来,换人!”
  女孩吓得“哧溜、哧溜”地哭起来。蔚然“噌”地站起来抱住那女孩,哄她说:“别怕别怕,叔叔跟你闹着玩呢,啊!”
  何家劲说:“安子,你这是怎么了?跟人家孩子道歉!”
  肖安山倔劲上来了:“我就这样,不信你还你还把我催眠了不成?”
  何家劲一笑:“这怎么可能。像你意志这么坚定的人,我哪儿催眠的了啊!”
  他说着朝蔚然看了一下,蔚然冰雪聪明,电光火石间已明白了何家劲的用意。顺嘴搭桥道:“是呀,世界上有百分之二十五的人是无法被催眠的,尤其像您这么有成就感的人,意志那么坚定,好比是一个倒满了水的杯子,任谁也加不进半点东西进去了……”
  “安子,你怎么变得这么暴躁啊,工作压力大,累的吧,稍微放松一下,会感觉好一点……”
  何家劲起身轻揉着他的颈部穴位,柔声说:“记得小时候我老是挨别人欺负,还是是你老护着我呢。你不是最恨以强欺弱的人了吗?你小时候练拳,不就是想着专门为弱者打抱不平吗?你现在有权有势了,怎么也学会欺负人啦?这多不好啊,来,起来跟人家道歉去。”
  肖安山的神色慢慢变得松弛下来。蔚然赶快去行囊里取了DV机出来,悄悄为他俩录像。何家劲劝了一会儿,只见肖安山逐渐面带温顺的神色,乖乖地起身朝女孩说:“对不起,我不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累了,烦!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对。”
  温玉闻讯后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正听肖安山见后面道歉的话,大感意外。蔚然赶紧说:“对不起温总,这女孩服务很好的,肖队是在教她呐……”
  “你是最好的,你真的很棒。我是想教会怎样你适应那些刁钻难缠的顾客,你可千万别在意啊!”肖安山喃喃自语,好像真得给女孩做起了心理辅导似的。
  女孩似乎是有些感动了,天真地问:“真的?叔叔,我还行吗?”
  肖安山温柔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行行,真的很行。”
  女孩笑得很灿烂:“好耶、好耶。我过关了……”
  何家劲也拍了一下那女孩的肩膀说:“好了,你第一天上班,已经非常不错了,再自信点,自信!还有下次说话一定要大声,记住,你是最好的!”
  女孩立刻精神矍铄起来,与刚才好像判若两人,俩人一来一去聊的热闹投机,好像忘了这屋里还有别的客人存在。
  双重催眠术!蔚然心里暗叫一声!她听父亲说过,这是一门早已失传的催眠技术,它源于古希腊的惑术,也有中国古代巫术里“摄心术”的成分。其原理就是利用弱者在内心深处对某个强者天然的敬畏感,操控该强者来在催眠状态下对弱者潜意识施加心里暗示。施术者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以期达到“一句顶一万句”的心理影响。它的难度在于对两个内心背景截然相反的人用两种完全不同的方法在相同的时间和空间内无意识催眠,然后操控被催眠者对另一个被催眠者施加心理影响。以蔚迟教授研究结果,这也许只是个传说。
  蔚然突然对何家劲暗生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何家劲说:“都吃好了。走,安子,咱们回房间聊聊。”
  温玉领着他们到十二楼房间,叫服务员泡好茶水,嘱咐一番,便告辞而去了。何家劲拍着肖安山的肩膀说:“这下好了,回去美美地睡一觉,你不再会再失眠了。”
  肖安山环顾四周,愣怔了一下,诧异道:“哎?这是哪儿呀?”
  蔚然“噗嗤”笑出声来:“还名侦探呢,差点叫人家给卖了都不知道!”
  肖安山一脸茫然。蔚然打开DV说:“你自己看,这回还有什么说的!”
  肖安山看了一边录像,哭笑不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半分钟就叫人给麻翻了,我老肖可没得混了!”
  何家劲说:“我可不是跟你斗法啊。一来那个女孩才头一天上班,本来就有点紧张,你这么一闹腾,说不定会在她潜意识里留下阴影,从而影响一生的发展。二来就是你,印堂发黑,焦虑不安,说话没有主题,爱抢话,注意力分散。失眠至少有一段时间了吧?我这是顺手给你做一下催眠治疗。久了不好说,一周之内,包你吃得香睡得着。”
  蔚然心里暗惊:原来何家劲不但成功地将两个人在瞬间催眠、巧妙地控制肖安山为女孩作了良性心理暗示,而且还同时为肖安山作了心里诱导,这种一箭三雕的本事,当真是有点儿匪夷所思。虽然在电视节目里经常看到好多催眠秀表演,往往能稀里哗啦地同时催眠几十个人,但那其实并不难,因为催眠一个跟催眠十个所用的方法是一样的。
  肖安山摸着后脑勺说:“有那么神啊?”
  蔚然解释说:“刚才博士在你的潜意识里暗示了这方面的信息,在催眠的状态下潜意识中的内容会回到显意识里,即便你在清醒后也无法阻挡操控者的指令,在心理疗法中这叫暗示效果的迁延性……”
  肖安山还是心有戚戚:“不是我固执,我碰见过搞催眠秀的,满屋子的人都给弄睡着了,就我一个瞪着大眼珠子瞅着他笑,差点没给他气的背过去!我就是再窝囊,也不至于这么怂吧?”
  何家劲安慰说:“其实也没什么,正是因为你坚信自己不会被催眠,再加上蔚然对你的暗示,所以十分的放松。从这个角度讲,我是取了个巧……”
  “看看!看看!我就说嘛,你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偷着占我的便宜。”
  蔚然说:“那可不一定,古时候的‘摄心术’其实就是催眠术的一种,施术者只需盯上你一眼,任你三头六臂,一样得变成小乖乖。”
  何家劲忧虑地说:“安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过不去?”
  肖安山脸色暗淡,叹气说:“嗨!算你蒙对了。不瞒你说,我还真有道坎儿过不去!家劲,你得帮我分析分析。”
  何家劲说:“你个人的事尽管说,要是关于江津的免谈!”
  “家劲,江津老百姓没得罪你吧?都这么大的学问了,还这么小气?”肖安山见何家劲低头不语,继续说:“蔚然,你别害怕啊,我现在一想起这事儿就瘆得慌,那里还睡得着觉!”
  蔚然着急的说:“哎呀,你倒是说呀!”
  “我说的这个故事连我都不信,可的的确确是发生了……”肖安山长出了一口气,说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匪夷所思的故事来……
  十天前,民政局官办火葬场的殡葬车像往常一样,轻车熟路地停到江津市人民医院太平间门口,去世的病人张老汉的几个家属跳下车,办理了移交手续,等着太平间的护工拉开冷柜的抽屉,直接把冷冻着的尸体平移到运尸车上。张老汉的老伴李大妈和儿女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了好一阵,听见门外殡仪车的司机不耐烦地按喇叭。李大妈忍住悲痛,叫起一双儿女说:“不哭了,人死如灯灭,早晚都得走,过来吧,再看你爸一眼,告个别算了。”
  老太太颤抖地撩开那白色的盖尸布,睁眼一看,“啊!”了一声,立时就晕了过去。女儿几乎跟老太太同时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原本就有点紧张,这一吓不打紧,连声都没出就出溜在地上了。
  张老汉的儿子倒是还有意识,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110接到报案,说是医院里尸体叫人咬去了鼻子,接警的女警那里相信,反复核实了几遍,确信不是谎警,才通知刑警队出现场。
  蔚然听得好奇:“你怎么能肯定是人咬得,不是狗或其他什么动物?”
  “痕迹鉴定!是人的牙印,清晰的齿痕有四个,两颗门牙暴突性错位,一宽一窄……再说了,太平间平时是上锁的,尸体又存放在冷柜里,动物怎么会咬得着?医院想息事宁人,赔了私人家属三万块钱了事。本来这事还闹得不大,没想到三天以后,又有两具尸体被咬,从痕迹看是同一个人干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整个医院闹的人心惶惶,连住院的病人都少了许多,社会上也传的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局里限我十天破案,可现在十天早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白天市长还亲自打电话过问这件事,局长当场就责备我,我说这破案的第一要素就是找出作案动机,您老人家倒是给判断一下,这家伙动机是什么!局长立马哑火了。家劲,你帮我分析分析。”
  何家劲心里早有了想法,看见蔚然似有所悟的样子,就说:“这问题太简单了,不信你问问蔚然。”
  蔚然说:“这医院有没有精神病科?有没有病房?”
  肖安山一拍脑门恍悟到:“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精神病区虽然是隔离的,但只是一道墙的事。他妈的要是那个神经病半夜起来干这种事,哪来的作案动机啊!家劲,我算服了你们了!”
  何家劲说:“瞧你那样儿,高兴地连屁股都坐不住了,还不赶紧走,别不好意思!”
  肖安山“噌”地站起来,边大步往外走边回头说:“我连夜带人去查,明天早上八点我过来陪你俩吃早饭,说不定案子就破了!”
  蔚然喊道:“吃!吃!吃鼻子吧,恶心死了!”
  肖安山走到电梯口又返回来,扒头说:“家劲,晚上哪也别去,有什么想法明天跟我商量,千万别干傻事儿。”
  肖安山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冲着蔚然一挑脸:“不管他上哪儿,你都得跟着!给我记好喽”
  看见肖安山忧心忡忡的背影,蔚然隐约感到事不寻常。何家劲说看了一下手表说:“别听他的,没那么严重。反正今天也累了,哪也不去了。”
  蔚然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说:“那我先回房换一下衣服,待会过来。对了,要是出去遛弯真得要带上我,正想出去转呢。”
  蔚然泡在澡盆里,急着接通了尉迟教授通电话:“老爸!我在江津呐!我碰上何家劲了!”
  尉迟教授显然感到意外:“你这丫头,成天疯疯癫癫的,怎么疯到那儿去了?”
  “别废话!快跟我说说何家劲!”
  尉迟顿了一下:“你……你发现问题了?”
  蔚然急了:“老爸,我在问你嘢!他跟江津到底有什么过节?”
  老爸沉吟了一会说到:“涉及到别人隐私,本是不宜跟你说的。不过事关重大,你又恰巧在江津,我也正好有事要委托你办,就说给你听吧……家劲的祖上与咱们尉迟家族渊源甚深,他也曾是我的心理病人和学生。经他本人许可,我已经将对他历次的治疗过程整理出来,作为了教学案例来应用。不过具体过程和细节很长,我会E-mail给你,你再细看。现在我只告诉你几个重点,你要着酌情考虑:
  一,家劲幼年丧父时,曾造成过心理障碍。是我帮助医好的。
  二,他硕士毕业那年便遭受深恋多年的女友变心而打击颇大,至今对异性还心理障碍。
  三,在国外读博时突发家庭变故,由于当地政府处置不当和邻居及亲友的背叛,私有财产被非法侵占,造成母亲含冤罹难。对他打击很大。
  四,当年我用催眠法为他做心理干预时,发现他潜意识里深埋着一种回江津杀人报仇的强烈欲望。他固执地认为江津有人与他有害母夺妻之恨、害母之仇。
  五,当时凭我的能力已无法解决他的心理魔障。后来我把家劲介绍到美国读心理学博士,一来是想让他通过自学来调理自身,二来是委托我的老朋友也就是家劲的导师、国际一流的临床催眠学教授,麦·豪斯先生,利用催眠引导、潜意识指令输入结合脑波控制技术,继续为他做心理治疗。
  六,家劲通过几年的学习和治疗,自己依然跻身于世界心理学、精神医学的顶级行列。特别是他在世界各国的游学经历,使他在生死学、神话学、超心理学、精神治疗、星际信息、光能灵疗、心灵潜能、古文明或神秘学类、星象研究、传统心灵哲学等方面都有较深的涉猎和造诣,知识面之广泛,很多方面都已超过了他的导师,这次回国,就是想补上中国古文明这一课,以期在佛、道、密、瑜珈等东方古哲学文化力汲取营养……”
  蔚然打断说:“停!停!老爸,我都听晕了。简单问一句话,他的心里障碍到底好没好?”
  尉迟教授说:“问题就在这里!你知道,潜意识分三层,而低层潜意识就是就是个无限储藏的记忆库,其中也包括记录了人类本身最原始的本能:暴力与竞争意识,以及所有不被主意识接纳而压抑着的妄想、怨毒、幻觉等。尽管我们治疗过程中对他的记忆库作了尽可能的善意删减,但任谁也无法保证能去除所有有害的信息……”
  蔚然打断说:“那以何家劲现在的学识和修为,难道不能自我约束和自我调整?”
  “应该能,其实他这次去江津,就是希望在心灵上做个最后的了断。”尉迟教授说。
  “哪还有什么问题吗?”蔚然放下心来。
  “当然有!从你刚才描述的情况看,我真的有点儿担心了。你知道人的低层潜意识不受主意识里的理性和逻辑、道德所掌控,它是隐晦而动态的,万一受到某种外界的诱因,极有可能像岩浆一样地爆发出来,从而对社会或他人造成伤害。蔚然啊,何家劲在‘术’的层面已然到了难有人匹敌的层面,而在‘道’的层面还稍差人意。别忘了他比你大不了一两岁,还太年轻,又有那么多的心里暗影,从某种角度上说,心理健康不一定如你。所以他的江津之行十分关键,过了这一关,他将海阔天空。同样,一旦栽在这个关口上,他的所有修为将前功尽弃,甚至转换成魔!家劲本是个心地善良的奇才,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不得不防……”
  蔚然打断说:“那您让我怎么做?”
  尉迟教授说:“一,你想办法促使他尽快的去灵隐寺,见无相大师。”
  “这不可能,据说连北京的大官找他看病都不肯现身,像我们平头百姓他又如何肯见?”蔚然说。
  尉迟哈哈大笑说:“大师是方外之人,岂能用常理来揣度?你去打听一个叫郭伯志的气功师,这人在江津很有名的,应该好找。他是无相的弟子之一,与我相识。何家劲身上带着我写给无相大师的求荐信,有郭伯志协助,见到大师并不难。如果大师肯出手相援,帮他除去孽缘种下善根,那家劲造化就大了。”
  蔚然猛然想起与何家劲约好一会儿过去坐的事,赶紧跟老爸说:“爸,我知道了。我还有事,回头再聊!”
  蔚然匆匆掐断电话,随便擦一擦换好衣服出来,再一敲何家劲的房间,已无人应声。蔚然吓一跳,想起肖安山的嘱咐,急忙喊服务员过来打开房间。进去一看,果然空无一人。
  服务员知道他俩是温玉带来的朋友,就主动告诉她那位男客人已在半个小时前就出去了,这正是蔚然回房间刚回房间时候,也就是说何家劲压根就没打算等她。
  蔚然忽然看到何家劲的手提电脑还在床头柜上打开着,显屏正处在屏保的位置,一组加勒比海盗的形象在屏幕上跳来跳去,她点击出他的游览器,查找到他最后几分钟所访问的页面,电脑显示22:34的位置,原来是一幅江津市区地图。
  蔚然更加担忧起来。她判断何家劲已经很多年没回江津了,这些年城市变化很大,而他们又是在晚上进的城,灯火阑珊,大概一下子无法确定自己所在的方位。他在地图里一定在寻找着什么地方,也就是今夜他迫不及待要去的地方,这会是哪儿呢?他究竟想干什么?
  再点击22:30,屏幕显示是三张年轻女子的裸体照片,那女子身才十分妩媚,全身肌肤洁白如奶脂,细腻如温玉。第一张是背影照,那女孩翘臀回眸,百媚丛生。第二张是侧面照,女孩白鹤亮翅,摆了一个很艺术的姿势。第三张的正面照与前两张的风格井然不同:女孩好像故意岔开双腿,向拍照者尽量敞开**,带有了某些诱惑的成分。这女孩好像是刻意要给对方留下什么似的,而貌似愉悦的表情背后隐现着淡淡的忧伤。这逃不过蔚然的眼睛。
  再往下点击,从时间上来看都是一天以前的了。虽说跟今晚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但页面上显示的图像还是让蔚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一个几乎撑满画面的淡白色的人类骷髅,在黑色的背景上显得特别突出,骷髅的两个眼洞中各隐匿着一条小蛇,每隔一两秒钟就突然地窜出来,大口成八字形张开,吐着蛇信,十分的狰狞恐怖。蔚然吓了一跳,不敢再往下看。
  她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心想这说明自己回房间后,何家劲先是打开收藏夹里的裸体照片,看了足足四分钟的时间,然后再打开的江津地图,寻找到要去的地方。蔚然的心变得越来越紧张起来了。
  蔚然招手叫车,司机问:“小姐要去哪儿?”
  蔚然一开车门坐上去,“江津的三棵老榕树!快!”
  司机把车头调过来汇入车流,抬头再倒车镜里看了一眼蔚然说:“小姐想必是去送礼的?”
  “送礼?什么送礼呀?”蔚然讶异地问。
  司机摇头说:“你我素不相识,瞒我干嘛?三棵树是政府宿舍区,里边住的全是大官,晚上过去串门的,有几个是为了聊天儿?”
  蔚然觉着好奇,拍手道:“您看我两手空空,像吗?”
  司机“咯咯”笑起来:“小姐真逗,现在送礼那还有大包小包的,一张支票就搞定了,除非你是……”
  司机把话咽回去了,蔚然当然明白对方把她当做干什么的了,翻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汽车在繁华的中山大道往右一拐,赫然进入一片高档别墅区,与外面的繁华与喧嚣相比,这里显得幽静、恬然而富有神秘感。小街被两旁茂密高大的法国梧桐所遮蔽,只透出点点斑驳的灯光,路上行人极少,偶尔有一两辆高档轿车“唰”地冲过去,给这里的死寂增加一点动静。
  “小姐,到了!”
  蔚然下车后看见司机瞧她的眼神怪怪的,也顾不上多想,一抬头果然看到三棵相距几十米树冠相连的菩提榕,支柱根根茎相连,盘根错节,起伏不定,千万条气根与主干纠缠不清,形成根既是干,干也是根的奇特景观。
  蔚然顾不上细看那古树,赶紧四下打量是否有何家劲的身影。四处寂静无人,正在迟疑间,看见远处路灯的间隙中有人影晃动着走过来,是他!
  想必何家劲是在确定了三棵树的方位后一路走着过来,所以反倒落在蔚然的后头。蔚然确信自己正站在菩提榕巨大树冠的暗影之下,一种好奇和探秘的念头涌上心来,悄悄躲到树后,想观察何家劲究竟要干什么。
  何家劲身背背包,步履沉重地走过来,在古榕前伫立了好一阵,好像是在凭吊着过去的时光。许久,只见他从背包里拿一只手锯,绕到中间那棵古榕的背后边,用一支钢笔大小的手电筒照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接下来她听到手锯锯树藤的“嗤嗤”声,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圈,蔚然看见那棵菩提古榕的主干被千百条根条包裹,巨大的枝条有无数粗壮的气根并列着插入地下,宛若栅栏,越往上上的部位,气根越多越细,万千条垂帘一般,粗者赛臂膀,细者似马尾,而这些茁壮的气根外面,似乎又裹缠着一种胳臂粗的藤条,而何家劲竭力要锯断的,就是那藤条插入地下的根茎部位。
  “绞杀藤!”蔚然心里一动。她知道榕树本身就具有对其他植物绞杀的本能,而这种依附在它身上汲取养分的青藤则更具蚀魂扒骨的绞杀能力。日聚月累,无限扩大,直到耗尽大树最后一点筋脉,枯竭而亡,自己则反宾为主,取而代之。
  蔚然有相信如今这硕果仅存的三棵古树一定会与博士的人生轨迹有着某种莫大的渊源。但何家劲千里迢迢返回江津,难道就是为了锯断那棵藤条?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匪夷所思。
  接下来的是好像更加的莫名和诡谲。何家劲锯断藤条后喘息了片刻,然后弯腰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细藤编的匣子,打开盖子,放到树下,自己则面西而立,喃喃自语,好像是在进行一种什么仪式。
  他默默地做完这一切,慢慢从背包里掏出一耷类似纸钱的东西,点火烧起来。他用树枝扒拉着灰烬,试图让那黄纸燃烧充分,腾腾窜起的火苗把他的脸颊映照成橘红色,显得分外凝重而神秘。
  一辆路过的轿车“吱”地刹在路边,一颗头颅弹出来呵斥道:“哎,小子,搞什么搞?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何家劲“噌”地站起来,弯腰迅速在地上在寻找着什么,好像没找到,就用手指很抠铺地的灰砂砖。那司机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嗡”地一脚油门,驾车提速就跑。
  蔚然惊异地看到转过身来的何家劲犹如一头暴怒的野兽,面色狰狞恐怖,右手飞起一块沙砖狠命地朝那轿车砸过去,幸亏那司机反映飞快,砖头飞到时那车已移动了位置。饶是如此,也仅相差了三五公分的距离!
  “哎呀!”蔚然被吓出一身冷汗,僵愣在那里。
  那轿车疯了似的绝尘而去,何家劲愤怒地追了几步,跺跺脚怪叫着,仿佛在吓唬一条逃窜的流浪狗。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何家劲双臂一伸,“啊!”地大叫了一声,仿佛一下子清除了心底所有的积怨。在做了一段类似体操的动作后,小心翼翼地盖好盒子,放入囊中背好,扭头喊道:“蔚然,咱们回去吧!”
  蔚然着实地给吓了一跳,红着脸从左边那棵古榕背后走出来,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谢谢啊。”何家劲轻声说。
  这三个字使蔚然如沐春风,把刚才的尴尬和局促顿时化为无形。话不在多,体现的是某种心灵的默契,表明他不但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由此她与尉迟教授通过电话的事,也是不言自明了。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好话不必言多!
  俩人并肩而行,蔚然满腹疑窦不知如何开口。何家劲倒显得满身轻松,回头留恋地遥望了一下说:“对不起,吓着你了……”
  他叹息着解释说:“几年前,这三棵古榕的后面,就是我家的大门,树是何家祖先在明代的永乐十五年栽下的,何家是当年山西移民的后裔,据家谱记载,当年的老祖先流浪至此,发现江南富庶,便扎下根来。……相传我们老何家是两朝望门,我祖先还做过清朝的翰林。我曾祖父是享誉江南的实业家,民国的时候,江津地区多一半的螺丝厂都是老何家的产业。老人家在最鼎盛时期重修的何家老宅,建园造林,起名何园……”
  何家劲挥手比划着说:“那时候的何园占地上百亩,是个宅园合一的邸宅园林,比苏州的‘拙政园’、‘留园’还大。东园以叠石造山为主,飞瀑流溪,迎门一颗独立的太湖石据说是江南最大的。西园亦以湖水为主,水榭回廊,桃花杨柳,一池藕莲。据说光园子里的匾额楹联、雕刻装饰和书条石就是一天下来都读不完。真的是‘雨惊诗梦来蕉叶,风载书声出藕花’……我爷爷是早年留法的洋学生,跟你的爷爷有过同窗之谊。何家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已是三代单传,加上战火纷飞,社会动荡,衰败之气尽显……”
  蔚然恍然明白,这就是老爸所说的两俩家之间的渊源。,俩人边走边聊,慢慢踱进一条更加幽静的别墅夹裹着的林荫小街。何家劲的思绪显然还停留在在对家族的回忆中,蔚然也听得津津有味。
  “建国后何园被政府没收,我家被分到西跨院里的一个三间东厢房过日子。院子里的邻居就有十几家。后来东园被文化局所占,西园则成了江津文史馆。而我小的时候,就是在这三棵古榕下,与大杂院的孩子们一起长大……”
  蔚然听得入神,猜想何家劲后来的遭遇一定跟这片消逝了的祖业有着莫大的关联,而尉迟与何家的关系,也绝不只是祖上相识那么简单。
  正想着,忽然旁边别墅的高墙里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接着就是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不锈钢大门“哗啦”地被拽开门闩,一个身穿睡衣的女人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头栽在何家劲怀里,惊恐万状地回头喊叫:“有……有鬼!屋里有鬼!”
  何家劲一把抱住那女人,安抚地说:“别害怕,慢慢说,哪来的什么鬼啊?究竟怎么回事儿?”
  那女人用右手摸着鼻子,喘息着语无伦次:“还在!还在!鼻子还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鬼咬我的鼻子……”
  蔚然一下子想起太平间的怪事,突然毛骨悚然起来,紧张朝大门里张望。那女人哆嗦成一团,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何家劲叫过蔚然把那女人抱住,自己则用平揉法给那女子点穴,以手三阳从手走头,先左后右迅速一遍下来。蔚然知道这种迎随补泻的点穴,是根据十四经在人体循环的起止关系,调整气血在经脉冲突现状的最快手段。
  果然一瞬间那女人镇静下来,长出一口气,从蔚然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蔚然掏出手机,正要打算报警,却看见那女人瞪着何家劲说:“你……你是家劲?你回来了?”
  何家劲一脸诧异。女人撩开纷乱的头发说:“你真的认不出我了?我……我是……”
  “丁晓曼!”何家劲脸色都变了。
  我老天!竟有这等巧事。蔚然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了。肖安山说丁晓曼是疯子,要真是这样,刚才发生的事就未必是真的,这样一想,她心就松弛下来了。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何家劲问道:“这是你的家呀?你的家人呢?”
  丁晓曼垂头说:“他很久没回来了,他在外面有家……”
  何家劲问:“那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里有鬼!有鬼!我刚才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他咬我的鼻子”丁晓曼心有余悸,再次地紧张起来。
  蔚然心里暗笑:典型的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病人往往有“被害妄想”,并且伴有幻听、幻视、幻嗅、幻触等幻觉,妄想的事跟真的一样。这是脑内生物化学过程紊乱造成的。
  她不再害怕,对何家劲说:“你安抚她一下,我进去瞧瞧!”
  蔚然好奇地走进院子子,穿过草坪,在踏上小楼门厅台阶时摁亮了门灯,接着再把客厅里的吊灯统统打开,仔细检查了一遍,看到客厅家具和其他物品摆放整齐、干净,没有精神病人生活过的痕迹。看见何家劲扶着丁晓曼走进来,笑了一下说:“我再上楼看看!”
  二楼的廊灯大开,楼梯和走廊地毯一尘不染,再看书房和卧室,也是整整齐齐,井井有条。完全不像一个大脑中枢神经紊乱的人居住的环境,蔚然顿时疑窦丛生,想到刚才丁晓曼在暗夜里一瞬间就认出了何家劲,这哪里符合精神病发作的表现?这样一想,推开最后一个房间门的时候不禁再次紧张起来。
  她轻轻推开屋门,左手在墙壁上摸找着灯具开关,忽然听到黑暗里传来细细的呼吸声,这下可真的把她吓得不轻,她猛地摁着电灯,惊讶地发现单人床上竟然睡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
  蔚然跺了一下脚,女孩没反应,敲敲门,还是没反应,她走过去试着用手去推,那女孩仿佛被麻醉一般,依然酣然大睡。
  蔚然顿时感觉到今晚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显得诡谲怪异,她战战兢兢地奔下楼来,隔着楼梯栏杆的时候就对着丁晓曼问道:“楼上那个睡觉的女孩是谁?”
  丁晓曼惊魂未定地说:“小、小保姆!”
  蔚然看着何家劲说:“楼上没事!但很怪异……”她忽然收住话题,这时候她发现何家劲盯着那女人看的眼神更加怪异!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啊!”地暗叫了一声!手心里汗都出来了。
  强烈的灯光下面,她看见丁晓曼的鼻梁上赫然印刻着四个牙印!俩人迅速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给肖安山打电话!”
  蔚然紧张地在口袋里摸出肖安山留下的名片,按图索骥地拨过去,等对方一有声音,立即递给何家劲,自己则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我,家劲!你那头有收获吗?”
  肖安山在电话里焦急地说:“嗨!又他妈‘鸡孵鸭子白忙活!’精神病区和住院部近半个月的监控录像我全看了,基本可以肯定没有病人跑出去过,这条线索又断了!”
  何家劲说:“我现在在三棵树,你快过来!这里有情况。这里……”他盯了一眼丁晓曼,她立即说:“十八号院!”
  何家劲对着电话重复:“……十八号院,对,十八号!”
  肖安山好像愣了一瞬:“十八号……那不是万市长的家吗?你果真去找她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你给我听好喽,在我赶到之前,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动,挺清楚了没有?”
  蔚然能清楚地听到手机里肖安山的声音。她早就察觉到对方对何家劲的行踪十分的在意和紧张,为什么她猜不出,但各种原因何家劲一定知道。
  客厅里被一种阴森诡异的气氛所笼罩,寂静地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忽然“噗通”一声,这声音本来很轻,却在静谧得让人窒息的环境下被人的听觉神经无限度扩大,好像“打雷”一般!
  三人的目光同时朝发生响动的窗户望去,只听“喵”地一声,一只黑白花的家猫从开着的窗扇里钻进来,黄色的瞳孔里反射着灯光,摇摇晃晃,睡眼惺忪地跳到地上,身子往前一栽,腿好像有些发软。
  “那是我们家咪咪!来,宝贝。”丁晓曼伸开双手抱起那只猫咪,猫窝在丁晓曼的怀里,竟然呼呼地睡着了。
  蔚然看到这情景,联想到楼上那个叫不醒的小保姆,更感到不可思议。何家劲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朝蔚然一挑脸,随即朝着那开着的半扇窗走过去。紧随其后的丁晓曼哆哆嗦嗦地说:“临睡前我窗子都关得好好的,那鬼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三个人来到窗前,看到窗外的防盗窗被强行扒开一个圆形,两根不锈钢管明显弯曲变形,瘪进去十几公分的样子,被扒开的宽度大体能钻进一颗人头来。
  蔚然攥住丁晓曼颤抖发凉的手说:“别怕,是坏人!要真是有鬼,还用得着拗坏窗户?再说了,这世界哪来的鬼呀?难道你还信这个!”
  女人安抚女人,自是贴心亲切。蔚然凭目测和感觉基本断定丁晓曼没有精神疾病,不知肖安山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亦或是间歇式的发作也说不定。她无意间看了一眼何家劲,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东西朝外看,她也下意识地望出去,立即“腾”地有如被电住一般。这一眼所受的惊吓,胜过刚才的十倍!
  只见院子里楞生生地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那人虽然身子还站在黑影里,但面部却在窗口灯光的照射区域内,眼球呆滞不动,有点像刚才那只猫眼一样反射着光泽,显得异常的诡谲阴森。
  那人面对面的和他们对视了五六秒钟,面无表情和任何细小的应激反应,仿佛带着人皮面具一般。只见他慢慢地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徐徐地朝大门口走去。
  “僵尸?”蔚然自己都被这个怪异的念头吓住了。传说最早的僵尸是轩辕黄帝之女旱魃,只因蚩尤下了一个诅咒,就变成僵尸了。清时袁枚的《子不语·鬼吹头弯》里也有这样的记载:“……格斗良久,至鸡鸣时,女身倒地,乃僵尸也。明日报官焚之,此怪遂绝。”
  传说中的僵尸四肢僵硬、头不低、眼不斜、腿不分,活脱地像外面那个人的样子。蔚然又被惊出一身冷汗来。
  何家劲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小声对蔚然说:“你看好丁晓曼,我跟过去看看!”
  蔚然一把拉住他,拼命地摇头说:“不行!绝对不行!太诡异了,肖安山不是要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乱动吗?”
  丁晓曼也说:“你别走,我怕……”
  何家劲好像心有成竹的样子,去厨房取了一把菜刀,一把西瓜刀塞到两个女人手里说:“别怕,肖安山就要到了,你叫他等我电话!”
  何家劲说吧就匆匆朝那个鬼影逝去的方向追去。
  蔚然觉得越是钢刀在手,越是觉得发瘆。但还是鼓励丁晓曼说:“别怕,我练过跆拳道的,两三个歹徒来了,不是对手!”
  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肖安山带着几个警察进来了,大概是知道这一带住的都是领导,造次不得,所以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既没闪警灯,更没按警笛。
  蔚然大致把刚才的情况讲了一遍,连肖安山也听得半信半疑,一头雾水。仔细一看丁晓曼鼻梁上的牙印,目测就可以确认与医院太平间尸体上的咬痕相同!
  肖安山兴奋起来。于是蔚然把他带到那扇拉开的窗扇前,试图让他做一下痕迹采集和鉴定什么的,肖安山心想倒是硕士生文化高一点,连刑警破案的方式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叫技术员拿出最新装备的“搜痕采集仪”出来,肖安山对蔚然说:“别看这个家什不起眼,二百多万呢,能对犯罪分子逃离后留下的人像、指掌纹、足印、DNA样本信息进行一体化采集。就是为了侦破这个鬼咬鼻子案件,局里才下狠心给置办的。这恶鬼倒使我在领导们的眼里长了三辈儿……”
  肖安山正说着,看见蔚然惊讶地大张着嘴巴,手指着那防盗窗,脸色由白转黄,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肖安山顺着她手指的位置望过去,只见那防盗窗好好的,那里有什么被人扒撬过的痕迹?
  蔚然一下子就懵了,这一晚上不可思议的诡异事件接踵而来,特别是刚在那如此明显的破坏痕迹竟然奇迹般地复原,更是让她目瞪口呆。肖安山瞥了丁晓曼一眼,对蔚然调笑道:“你是不是也跟着神经错乱了?”
  蔚然愣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即便我和丁晓曼都错乱了,何家劲总不会也看错吧?”
  只听那技术员喊道:“看,窗棱上有指痕!太清晰了。”
  蔚然抬头细看,那不锈钢管很光洁闪亮,灯光下五六个指纹清晰可辨。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看见窗台上也有明显的踩踏痕迹。
  肖安山感到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起来,不跟领导汇报可是不行了,特别是在万东林副市长的家里。他从手机里倒出万副市长的号码,看表已是半夜两点了,犹豫再三,还是拨打过去了。
  万东林显然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迷迷怔怔,烦的不行。搞了半天才明白打电话的人是谁,等听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副市长的态度却大出肖安山的意外:“肖队,你听我的:赶紧回家睡觉!别理那臭娘们儿!一准是又搞什么鬼呢,疯疯癫癫的,你相信她还不如相信狗长犄角羊上树,明天一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睡了。”
  万副市长把电话掐了。肖安山心里暗骂:“你大爷的!好歹也是你老婆呀,叫人话吗!”
  蔚然忽然想起何家劲来,跟着那个“僵尸”走了这么半天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开始给他拨电话。肖安山担心说:“他跟踪那个‘活鬼’呢,你这电话一过去,岂不把他给暴露了?”
  蔚然说:“这点我们想到了,他走前手机是放在震动上的,说好只要一有机会,就打电话通报我们……”
  手机里一直是音乐的声音,是那段著名的萨克斯管《归家》。蔚然失望地说:“唉!不接电话!”
  一个警察说:“听了你刚才的讲述,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来,我说的可是真事儿……”
  那警察对着蔚然说:“我爷爷也是你们北方人,当年是随着四野南下到南方来的。他小的时候跟着我祖爷爷赶马车拉脚(运货),晚上住在一个路边的大车店里,当时正是大雪纷飞的冬天,一条热炕上睡了十几个赶车的车把式。我爷爷半夜起来撒尿,发现尿盆早被人尿满了。没办法,他只好跑到院子里去,迷迷怔怔地看到十几个白衣人在那里装车,他好像着了魔一样,跟着一起去干活,然后就跟着那帮白衣人一起坐马车走了。第二天天亮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片野地里,身上都被一层白雪给埋了。他沿着那车辙找过去,不远处就有一个老大的坟堑子,车辙到哪里就消失不见了。更加怪异的是,遇人一打听,原来他所在的地方是在另一个县的县界里,离昨晚那个大车店还有四五十里路呢……”
  蔚然越听越觉得不安:“求求你别说了行不行?咱还有一个大活人没回来呢!”
  每隔几分钟,她就摁一次重复键,却一直不见何家劲听电话,蔚然失色道:“坏了!肯定是出事了!”
  何家劲从别墅里追出来,老远就看见那个人影不紧不慢地在路边树影里走去,偶尔有一两辆轿车从后面或迎面开过来,照着那人的剪影或是后背十分的清晰,所以跟踪起来并不是很费劲儿。
  那人拐出别墅区,顺着中山大道一直朝北走,一直也没回头看过。横过马路的时候也会躲车,在人行道上也会绕过停在上面的车辆。大约走了多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人走近了一片旧城区,那里巷道狭窄,街灯昏暗,两边旧楼里的居民大都进入了梦乡,只有一两家夜店还在灯火通明,但比起白天的生意还是冷清了许多。
  小街里显得阴森而冷清,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在震动,他知道是蔚然打过来的,但一来这里地形过于复杂,必须近距离跟踪才不会跟丢,这样狭小封闭的环境里打手机恐会惊扰对方。二来穿过这条街就是第一医院,他感到谜底就要揭开了。
  那人一路未停,不急不徐,基本上是在做匀速直线运动。他穿过旧城区,果然径直朝医院大门走去。何家劲随后紧跟,发现他一没有进门诊楼,二没有去住院部,而是朝医院后院的一个漆黑的角落里走去。何家劲悄悄地跟过来,发现这是一个跨院,里边一排简易的平房,平房的左侧是医院的侧门,右侧的砖房宽大一些,门灯昏暗,深绿色的木门上着大锁,门框上钉着一个白色木牌,上边隐约写着三个红漆子:太平间。
  想必白天这里是处理医疗垃圾的地方,味道显得异常难闻。那人进院后也没有停留,一直走到左数第三间平房,“吱”地一推门,走了进去。何家劲在远处等了一会儿,没见屋里开灯,也没见那人在走出来。慢慢凑到门口细听,屋里竟然鼾声如雷。
  何家劲心里已然明了,他大步走出跨院,开始给肖安山拨打电话。
  刑事警察大队办公楼肖安山办公室。肖安山一脸疑惑地推门进来,拿着一个牙印模型递给何家劲看:“没错,就是他!”
  昨晚上抓得那人叫常三,江津本地人,医院太平间的看尸人常伯的儿子。今年才十九岁。原来,这阵子常伯并不是成宿的值夜班,而是每天晚上九点左右由常三接替,自己则偷偷溜回家睡觉,第二天早起再跟儿子悄悄换回来。这个秘密医院并不知道,所以几次调查,都漏掉了常三。
  “这孩子是梦游!”何家劲说:“严格地说叫‘夜游症’,因为发作时并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睡眠的3-4期的浅睡阶段,所以多发生在前半夜。患者醒后对其夜游中的行为一无所知……”
  肖安山腾地跳起来:“嘿——,他大爷的,我还治不了他的罪呗!”
  蔚然点头说:“应该是这样的。从医学角度上讲,患者在夜游期间属于无刑事能力责任人。别看其行为匪夷所思,但一般没有器质性精神病变,醒过来跟常人无异。你连精神病院都送不了!”
  “真他妈是‘趴着拉屎……没劲!’”
  肖安山显得十分沮丧。案子是破了,但划不了句号,这个啼笑皆非的故事,上跟领导没法解释,下跟群众没法交代,抓人无凭放人无据,事情弄到今天,十几个人十几天的日日夜夜的辛劳外加上几百万的设备投入,却抓了个这样一个小瘪三,真是马尾穿豆腐,没法提!
  正懊恼间,看尸人常伯和老婆推门进来,老两口“噗通“跪在地上,吓了大家一跳。常伯磕头如捣蒜:“坚决支持政府严打这个害人精,枪毙他,一定要枪毙这个孽障!这个挨千刀的真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能,从头坏到尾了……”
  肖安山来了精神,扶起二老,鼓励说:“这小子还干过什么坏事?检举出来,一定严惩不贷!”
  “唉!反正这张老脸也没法要了,说就说吧……”常伯慢慢才平息下来,一点点系数骑过去的往事:
  原来这常三打小就与常人不同,性格内向,一身怪癖。十岁之前有偷吃大便的毛病,人送外号:“巴巴三”。这孩子学习成绩极好,检测智商在120以上,在全校学习成绩排名就没跌下过前三。就是上高中时偷窥过女厕所,因为屡教屡犯,临考大学的时候被学校开除了。
  常三苦闷至极,出门抬不起头来,自此缺言寡语,很少与别人交流。有时在社会上闲逛,经常随手顺一些女人乳罩裤头一类的东西回来,再加上时不时地有点溜窗根扒窗眼的毛病,不但四邻皆骂,也成了派出所的常客。
  别说街坊四邻,就连常伯老两口子看着这小子的行径都恨得牙根儿疼。孩子小的时候常伯经常把他捆在树上打,现在捆不动了,也打不了啦,只好随他去了。
  常伯家蜗居在一个旧式的巷子里,满打满算不过十来平米的一间房一家人做饭的炉火都是挤在在过道里。一般来说父母与儿子同居一室也是常见的事,但在常家就变得天理难容起来。老爷子在医院干了一辈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用一个医学术语来形容,儿子还有“窥阴癖”。混蛋劲一上来,连老妈都不放过。
  常伯知道这事儿是在三年前,老头是夜班,白天回家总发现老婆暗自流泪,眼睛哭得肿肿的,问也不说。常伯疑窦丛生,一次故意半夜溜回家,悄悄地扒在自家的窗户上一看里边的情景,当即就背过去了。
  常三事过后也是痛哭流涕,自扇嘴巴,甚至拿刀自残。知道儿子这是病,老两口子也无可奈何。常妈夜里睡觉从来不脱衣服,即便是大伏天,照样是长裤长褂,连胳膊和脚丫都不敢露出来。即便如此,常三还是接三岔五地犯毛病,每次那股劲上来,不在胳膊或者大腿上拉几个血口子,就绝对无法过去。当妈的心疼儿子,又怕他出去犯罪,万般无奈间,只好含泪解开裤带,让他看个够才行。
  常伯忍无可忍,几次拿刀要剁了他。常三也不反抗,往地上一跪,甘愿服刑。怎奈老伴含泪哀求,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总是没能下手。后来实在没法子,就叫常三睡到医院的值班室去,没想到又惹出这么怪异的惊天动地的一桩案子来。
  肖安山听罢万分失望,二老反映的问题虽说气的人牙根都疼,但从法律角度讲都没有多大实际意义,叹气说:“嗨!你这个瘪三儿子,大罪不犯,小罪不断。我这儿恐怕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拘留几天,也就算了……”
  常伯动容道:“政府这次要是再把它给放了,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他,为民除害!”
  蔚然实在看不下去,插嘴道:“老伯您这话可就说过了!像常三这样的事情大都是因为精神长期压抑造成的心理障碍,发作时病人无法自控,一般都是从小家庭教育不当造成的,与道德无关。您老本来就负有责任,不想办法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动不动就想把人剁了,这样做父亲,您够格吗?”
  常妈道:“这姑娘的话我听着在理……”说着就给蔚然跪下,激动地哭说:“想必是遇到高人了,姑娘,救救我儿子,您给指条明路吧!”
  蔚然被挤到胡同里,情急之下瞥了一眼何家劲,急忙扶起老太太,安慰说:“大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儿子治病的,就算我不行,咱还有高人呢,我不信他就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你儿子今年才十九岁,学习成绩本来就不差,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前程毁了!”
  三个人好说歹说,才算把那老两口子给劝走喽。肖安山双手一摊,无奈朝着他俩说:“得!一块年糕算是粘上了。这样天生的孬种,还能治好了,打死我也不会信!”
  蔚然瞪了他一眼说:“你不懂。像这样严重的心理障碍,靠一般的心理治疗肯定不行。但要是某个SAPA国际认证的心理咨询师肯通过催眠的手段使病人进入冥想状态,从而把他的潜意识打开,找到真正的病原。然后对症下药,在催眠的状态下对他潜意识里认知紊乱的系统重新排列组合,借助外部作用和内层引导,使其神经系统的整合功能得到良性改变,对某某人来说,该不是什么难事……”
  肖安山则不以为然,看着何家劲说:“你不会真的想趟这趟浑水吧?”
  何家劲的思绪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听到肖安山发问,愣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恐怕不是我想不想趟的问题,是浑水已经把我给困住了。昨晚的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我从一开始就有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肖安山一愣。何家劲看到蔚然要说话的意思,就启发道:“蔚然,你来说!”
  蔚然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昨晚的事情还有很多疑点没搞清楚:一,小保姆是被谁催眠的?如果尿检确认不是药物催眠,那又是用的什么方法?二,当时在别墅里除了我们和梦游的常三以外,会不会还有一个人?如果没有,那防盗窗复原是怎么回事儿?如果说有,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铁棱已被破坏过,那他再复原它又有什么意义?这样掩盖痕迹的方法不是欲盖弥彰了吗?再说那上面只有常三的指纹掌纹,这人有必要为一个梦游者掩盖什么吗?”
  “咦——小姑娘,这些问题我怎么就没想到?”肖安山摸着后脑勺说。
  何家劲肯定地说:“不是掩盖,是示威!那窗棱的痕迹我看了,以普通人的自然力量,拽弯它不难,但要恢复原状却是难以想象。这人显然是向我们显示什么……”
  蔚然插话道:“显示其超自然的能力?”
  何家劲扭头问道:“在江津这里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人?比如特异功能,气功什么的?”
  肖安山哈哈笑道:“嗨!多了。有几个不是江湖骗子?要说真功夫除了灵隐寺的无相大师,就是他的几个弟子……”
  “郭伯智!”蔚然与何家劲几乎同时叫出一个人的名字来!
  何家劲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哎,蔚然。你到底来江津干嘛?不会是千里迢迢来旅游吧?”
  蔚然笑道:“我就是来郭伯智的心理治疗所来应聘咨询师的!”
  “噢?这么巧?”何家劲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有三个:一是常三,他在梦游的状态下竟然出走那么遥远,轻而易举地进了丁晓曼的家,似乎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
  二是丁晓曼,昨天的表现显然不像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样子,假设她没病,那么她以前的闹病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催眠者既然有办法悄无声息地催眠了小保姆,却留下了丁晓曼,为什么?
  三就是郭伯智,即便他跟这件事情毫无关联,估计要了解那个神秘的异能人的情况,找他也是最适合的……”
  蔚然说:“没错,其实我这次过来表面是为了应聘,十几则是要调查一件事情,现在看来,我要了解的这件事,很可能跟昨天晚上发生的怪异事件有某种关联……”
  接下来,蔚然又讲出了一个再次令大家匪夷所思的事情……
  蔚然读研时与同学江婉清并称医学院的两只校花。江婉清是江津人,学业是正经八百考得,而学费及各种花费却是别人出的。她从不隐讳叫别人包养的事实,这说明自己长得漂亮,毕竟像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可能有的,在大学里,这是时尚。
  江婉清身后的男人不止一个,有的是精神上的,有的是物质上的,不一而足。这一点蔚然十分清楚,因为两人共居一室,无话不谈。特别是关于男女之间的事,一个乐意炫耀,一个洗耳恭听,乐乎哀哉。
  给江婉清的“提款机”叫贾大宽,据说是江津首富。但不知为什么,江婉清一直叫他“假大款”。贾大宽对他的这一昵称似乎并不在意,俩人照旧唧唧歪歪,该干嘛干嘛。可见“江津首富”是个很好脾气的人。
  贾大宽是个有妻室的男人,不过这好像并不影响他再找别的女人,因为他有钱。江婉清明知道对方有老婆,当然也不会停止进攻的脚步,因为她需要钱。贾大宽每个礼拜都要飞一次北京,为此他特意在祖国心脏建了一个办事处,于是江婉清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驻京办主任。”
  贾大宽的办事处就是一个大酒店的长期包房,江婉清的职务名副其实,因为老总不远千里的飞过来,就是要认认真真地找她这个主任办事情,办完就走。贾大宽走后,酒店包房就交由江主任全权处理,据江婉清显呗,去过那包房的不少于四个男人,其中三个是她们的同学,一个是她们的导师,因为江婉清的毕业论文要过关。
  所以蔚然知道,贾大宽并不缺女人;江婉清并不缺男人。江婉清有一辆北京拍照的跑车,这使她方便许多。一三五住研究生宿舍,二四六去酒店盘桓,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张有弛。
  但是有一天夜里,江婉清忽然做起了“春梦”。这个梦对旁听者来说有点儿过于逼真,女宿舍总共十几平米,又是在半夜,更显得诡异惊人:江婉清忽爬忽卧,忽起忽坐,从高潮到低谷,再从低谷到高潮,又哼又叫,不亦乐乎。弄得没有过性经历的蔚然觉得好紧张。
  “使劲儿!使劲儿……啊——!”江婉清终于满头大汗,面如桃红地惊醒过来,抬脸看见蔚然亮着台灯,坐在床边呆愣愣地望着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下更弄得蔚然不知所措了,心想这婉清生性泼辣,对男女之事向来不忌讳,今天这是怎么了?赶紧过来劝解道:“好了好了,别装淑女了,不就是‘梦交’吗,正常人都会有过的……别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啊!”
  没想到江婉清哭得更加厉害。蔚然觉得真的有点不对劲了,摇着她的肩膀说:“到底怎么了?你横是说话呀!”
  结果江婉清讲出了一段故事来。原来即将毕业,蔚然打算考博,江婉清却打算回南方发展,就赶在毕业前回了一趟江津。临返校的头天,她去一家品牌店闲逛,出来的时候觉得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以为遇到熟人,立即回头观看……(江婉清说:这一段记忆是她能非常清晰地回忆起来的。)后来的事就变得不可思议了:她感觉自己意识模糊了,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是睁着眼睛。记忆忽断忽续,在梦里她和一个人做爱,高潮时她看过那个男人,个子很矮,身体很结实,有两条很浓很浓的眉毛,小眼睛,皮肤黑黢黢的……而且、而且怎么这么老啊,可以做我爸了……长得一点也不好,这使她有一丝失望,她感到下身很痛,但是她抗拒不了,她模糊地看到那男人短粗的、肌肉疙瘩的手臂有力地按在她胸上,她拼命地蹬着双腿,期盼着从哪梦魇中惊醒过来……她看到那男人厚厚的胸大肌上下攒动着,慢慢地她有了快感,她开始不自主的迎合,她能听到自己的呻吟声和哀叫声,男人的动作很彪悍强硬,这是她从来没有体味到的,她很快就到了高潮……一次……两次……三次,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受不了,绝对要崩溃了,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了,这人怎么没完没了啊!她觉得自己快要累死了,麻木了……(江婉清坚信这个时候自己昏厥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婉清一觉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睡在豪森大酒店的客房里,时间也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肖安山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嗨!嗨!嗨别说了,这案子就是我出的警。这有什么出奇的?连立案的标准都不够!豪森酒店我去查过了,好几个服务员都能证明是江婉清一个人登记的住房,并且是一个人走到房间里去的,头脑清醒着呢!酒店监控也证明了这一点!大心理学家,我一句话就跟你解释明白了:其实就是这小女子不知什么原因叫人骗财骗色,觉得没法跟贾大宽交代,就编出一个类似过去东北‘拍花子’的故事来找台阶下,你老还真当真了?”
  何家劲也觉得有道理,安慰蔚然说:“退一万步讲,即使你那同学说的都是真的,从精神病理上讲,妄想症患者的幻听、幻视、幻触、幻嗅等现象都是不奇怪的,着你应该知道哇?”
  蔚然也摇头说:“那里有这麽简单!打那以后,每天夜里她都会在梦里与那浓眉毛的短粗陌生男子交媾,而且常常会昏厥,人也日渐憔悴……”
  何家劲说:“梦交中幻想的对象有可能是自己心仪的人,也有可能是完全陌生的其他人,这不奇怪,这是如此连续地幻想同一个对象,肯定是病态了……”
  “可是江婉清自己去不这么看!”蔚然继续说:“打那起江婉清的状态越来越差。她自己猜疑是被人使了邪术。据说在你们江津民间盛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就是正统的气功修炼者为了增进功力,就得固精保元,尽量减少与女人发生关系,所以生活过的寡淡无味,这就是为什么往往高功夫师多出自庙宇。而有一种邪门气功,专门讲究以人补人,即所谓‘采阴补阳’,每晚必驭十几个女子不射,并采其气血来还精补脑,以此来增进功力……”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故事来……”肖安山插话说:“听我师父讲过,五十年代的时候,江津乡下就发生过这样的奇事儿,好多没过门的大姑娘就常常半夜作‘**’夜里大呼小叫的搞得四邻不安,自己也日渐消瘦。一般家人多羞于启齿,匆忙找人嫁了了事。在短期内找主嫁了的,一般能保住性命,嫁不掉的,用不了一半年的时间必定耗尽筋脉气竭而亡。
  事情牵涉女子不下数百名之多,市局接到报案,查了数月都没有结果,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民间一直盛传一种说法:说雁门山西麓的三清观来了几个云游道士,专练奇门异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妖道的三魂六魄就可以脱离躯体,分头飘散到乡间农舍,搜寻体壮之少女,依附在身,与之交媾并吸允其**气血,每晚必驭数十人才肯返回。民间的说法是后来事件惊动了无相大师,出来作法除妖,驱走了云游妖道,民间才恢复安宁。不过这只是一个传说,无法考证。”
  何家劲笑道:“江津地处楚文化发源地中心,自古奇闻异事,传说甚多。像后来襄樊出土的铜羽人,其生殖器明显带有女性特征,这种对女性生殖器官的夸张和崇拜,源于印度佛教的生殖巫术及原始农业巫术。你那个同学是江津人,以她的知识面来讲,做出这样的联想不足为奇。”
  于是蔚然又讲了一个何家劲与肖安山谁也解释不了的事实。
  一天晚上,蔚然在家打开电视,偶尔看到科技频道介绍一个民间奇人,如何采用催眠的手段为心理障碍的患者治病的故事,这人就是江津心理疾病研究所的所长郭伯智。
  出于专业的爱好,蔚然对节目里若干个鲜活的临床病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结束前郭所长一番话更是使她记忆尤深:“……传统的心理治疗模式大多靠咨询师与患者一对一的交谈,从而靠猜想和感觉找到对方心理隐藏的秘密,再加以劝解性的辅导。但人的显意识里有自我保护功能,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选择性记忆,他会自动的把一些记忆里不愉快的事情遗忘掉,所以在清醒的情况下,患者自己也大多无法记忆起儿时的每一次遭遇,有时创伤越深,忘记的就越彻底!所以咨询师有如盲人摸象,盲目性大,效率低下。
  而现在国际上风行的催眠疗法则大不相同:催眠师通过技巧使患者进入半睡眠的冥想状态,然后慢慢地把患者的潜意识打开,从容地找到储存在上面的逝去信息,找到病原,在排除显意识干扰的情况通过冥想暗示的手段,直接除去患者潜意识里的病灶。这就如同有了一部‘潜意识的B超’机,可以准确透视和定位患者心灵里的病区,然后在自然麻醉的状态下用‘心灵伽马刀’切掉意识‘肿瘤’!”
  蔚然在心灵网上找到了这段视频,下载在手提电脑里。尉迟教授看过后评价说:“这个郭伯智我认识,过去是有名的气功师,二十年前我曾对他气功治病的是做过科学考察,可以认定疗效是真实的,但其中好多原理用现代科学实在无法解释。特别是后来的气功热,国内涌现了大批的像严新那样的骗子大师,把气功界搞得乌烟瘴气、鱼龙混杂、真假难分,致使成千上万的民众趋之若鹜,受骗上当。弄得政府不得不出面打压,结果不分良莠,一勺汇了。
  这郭伯智也跟着吃了瓜落,一下子沉寂了小二十年……不过据我观察他治病的方法应该还是属于气功的范畴,与现在的催眠术还不是一个概念。也许是现在的气功概念已臭了街,不得不该换一个新旗号出来。”
  回到宿舍,江婉清正萎靡不振地卧病在床。蔚然把电脑打开说:“喂,你们江津可出了大名人了,就是干咱们这一行的,你自己看看!”
  没想到江婉清一看视频,忽然大惊失色,“嗷”地尖叫起来:“是他……是他!就是他!”
  蔚然诧异地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显屏上的郭伯智果然身材短粗,肌肉发达,有两条异于常人的浓眉……
  “江婉清与郭伯智素不相识,怎么能幻想出他的形象?而郭伯智恰好是个气功师,身怀异能,又自称掌握催眠技术,这难道也是巧合?江婉清后来一病不起回了江津,连毕业证都是我给代领的,该不是只为了摆个样子糊弄贾大宽吧!”
  何家劲说:“那你这次过来,打算怎么样?”
  蔚然说:“郭伯智的研究所名气很大,一直在网上招聘有硕士以上学历的心理疾病临床的专业人才,我就试着投了简历……结果很快就有了回信。我是想以应聘为借口,深入到他的研究所了看个究竟,顺便做个旅游也探望一下江婉清。”
  何家劲说:“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计划,也不跟尉迟教授打个招呼。”
  蔚然莞尔一笑:“你不也是要找这个郭伯智吗?”
  何家劲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居心叵测啊,我是拜师学艺的。”
  局长走了。肖安山苦笑道:“家劲,你这回可成了‘香饽饽’了。你知道你无意中帮了多少人么?往小里说,这案子一破,我们局长的市政法委书记就板上钉钉了,某个副局就有机会升正局……”
  “某个队长就有机会升副局,是吧?”蔚然插嘴道。
  何家劲表情黯淡地说:“还是回酒店睡会觉吧。”
  三个人从后门溜出来。肖安山说:“你们俩打车走吧,我还得回去对付那些记者呢。”
  二人回酒店后各自回房间睡觉。其实何家劲一点睡意都没有,对于江津官方的态度,无论好坏他都有天生的反感,他努力抑制着这种厌恶的情绪,打开电脑,点击收藏夹,调那三张**出来。那是丁晓曼,对于他来说,这三张**本身就是一个难解的谜……
  在那个大杂院里,在那三棵古榕树下,作为对门的邻居,何家劲与丁晓曼一起相伴着长大。两个孩子的成长历史都带有某种悲剧的阴影,先是家劲的爸爸因车祸离世,使他与妈妈的关系从此变得遥远而陌生。
  晓曼的童年时光是幸福的,厄运的降临的时候是在十岁那年。妈妈得了白血病,在耗尽全家所有积蓄后掉光了头发,油尽灯枯而亡。到现在何家劲还清楚的记得晓曼妈妈那骨瘦如柴、青筋暴露的手臂和那深陷在眼眶里的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睛,那种奄奄一息的神态深深地烙刻在他的心灵之中。
  在妈妈去世的第二年,晓曼有了后妈。这女人比她爸小三岁,刁蛮任性,脾气乖张暴戾,特别是自己生了儿子之后,对晓曼更是非打即骂,连饭都不管饱。晓曼爸爸是省地质队的,常年在野外工作,经常三五个月才回家一次,宠老婆爱儿子,对于晓曼则不闻不问。
  晓曼每天的后半顿饭都是在何家吃饱的,身上经常被后妈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何妈妈看她可怜,照顾她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丁晓曼虽然与家劲同岁,但她还上初二的时候,何家劲已经考上北京科技大学少年班了。在晓曼的心中,家劲就是一个偶像,她心里唯一的梦就是要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家。
  晓曼在学习上是出奇的用功,成绩也很不错,而且模样出落得非常漂亮,每当何家劲寒暑假回家的时候,都是她最快乐美好的时光。何家劲带回来的外面的世界,是那么地令她激动和向往,俩人一直坚信,这一天不会太久远了。
  何家劲对晓曼情感一直是属于兄妹那种的,直到丁晓曼上高二那年,这一切才在刹那间突然改变。那年暑假回家,丁晓曼还是像以前那样长在他的家里,除了做完暑假作业以外,洗碗做饭干零活比他还熟悉,好像生就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似的。
  这时候的丁晓曼已长成一米七多的个头,眉目似画,面若芙蓉,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妩媚妖娆。
  何家劲第一次有了偷偷观望她背影的冲动,出来进去,目光总在晓曼身上打转。何妈妈眼见心明,有时候也故意躲出去一会儿,尽量给两个孩子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那是一天快中午的时候,晓曼蹲在地上帮何妈妈摘菜,弯着的后背露出半截腰来,裤带由于躯体前倾和下蹲的缘故而拱起,使臀部的上部中间的部位显露出来。何家劲坐在一旁偷眼打量着,抑制不住内心的涌动。
  这时候,晓曼后妈在对门开始叫骂:“……你个不要脸的白眼狼,老娘养了你十几年,还不如养条狗管用呢!在自家吃饭,给别人家干活……你个不要脸的白眼狼!”
  丁晓曼的双手忽然僵住不动,面色煞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何妈妈叹口气说:“晓曼啊,回去吧。什么话也别说,啊!”
  丁晓曼擦擦手,咬着嘴唇,低头回家去了。何家劲气愤地骂了一句,看到晓曼后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晓曼的鼻尖继续大骂:“……你个小浪货,又跑出去发骚了?你要不要脸呢你,不骂你就长不大是不是!”
  何家劲气得就要冲出去,被妈妈一把拽住:“你要干嘛?这不是害她吗?别犯浑呀。你在家才能呆几天啊,你走了晓曼还不是更受罪?”
  妈妈叹息道:“作孽啊,摊上这么个后妈,唉!”
  丁晓曼好像是顶了一句嘴,那婆娘蹦了起来,“啪!”地一个嘴巴抽过去,嘶叫道:“啊?你还敢顶嘴!他妈的反了你啦!啊?看老娘不把你嘴给撕烂了……”
  那婆娘疯了一样把晓曼推进屋去,一脚踹上房门,何家劲听到插门的声音,心里一沉,就听见屋里“噼里啪啦”地打人声和晓曼的嚎哭声。何家劲感到心如刀绞的难受,几次想冲过去,都叫妈妈给拉住了。
  晓曼后妈边骂边打,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好像打人的声音没有了,而丁晓曼还在不停地嚎叫,而且越叫声音越凄厉。何家劲更加惊异,他看见妈妈在不停地抹眼泪,拽着自己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
  何家劲再也忍无可忍,“啊——!”地大叫一声,冲过去一脚踹开她家的房门,木门的冲力猛地撞击在晓曼后妈的身上,那婆娘“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尽管何家劲有了各式各样的想象,但屋里的情景还是使他震惊了:只见丁晓曼赤裸着中间的部位,大腿内侧叫后妈掐咬的血肉模糊。
  丁晓曼迅速提起裤子,呜呜哭着跑到何家去了。何家劲悲愤难平,眼角含着泪水,朝外边走去,耳边还不断地传来晓曼后妈声嘶力竭的叫骂声……
  何家劲那天在澜江边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内心的愤懑才慢慢得以平息下来。傍晚回家的时候,进门看见妈妈正在用热毛巾给晓曼焐伤处。这时候他才明白,家里橱柜里放的跌打损伤的药瓶是干什么的用的。
  何家劲硕士毕业那年丁晓曼正好考大学。那年他回家帮晓曼查的分,是全市第三名,俩人欢呼雀跃,不管怎么说,晓曼总算是熬出头了。
  那天晚上,俩人牵着手在澜江边徜徉,何家劲第一次拥抱了她,她毫无反抗地瘫到在他的怀抱里,温顺地像一只小猫,犹如要融化了一般。这一年,俩人还不到二十岁。
  那时候何家劲正计划考托福,准备到美国去读博士。他说:“等你大学毕业了,你就去美国找我,咱俩就结婚。”
  丁晓曼隐约有些忧虑:“我读大学的费用,我妈不会给我出的。”
  何家劲说:“不怕,我妈早说了,你读书的费用她来出,晓曼,你已经是老何家的准儿媳了,你还怕什么!”
  这一晚,他吻了她,他感到了她身体的颤栗和发自内心的呻吟声。
  第二天,母亲和晓曼把他送上北去的火车,当那列绿色的长龙徐徐启动的时候,他隔着密闭的车窗往外张望,看到月台上一老一少两张泪流满面的女人的脸!除了母亲之外,何家劲生平又有第二个女人为自己流泪。他在内心悄悄的对晓曼喊:“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
  GRE考试通过后,大学发放录取通知书的日子也快到了。因为晓曼也报的是北京的一所大学,何家劲就打电话说:“等你拿到录取通知,就来北京找我,我等你。”
  以当时晓曼的分数,报北京的任何一流大学都不是问题,何家劲心里有数。这时候正好在网上有一个邀约结伴去西藏登山的驴友团,家劲刚考完试,正想放松一下,就报了名。十几个驴友大都是在北方读书的南方人,家境较好,准备在出国留学前放松一下。大家在北京集合讨论出行计划,何家劲是主张飞机来飞机去的,因为他惦念着晓曼的事。表决结果是1:9,大家都愿意看看沿途风光而不是欣赏云彩,提议被枪毙了。
  驴友团去北京西客站做的T27,一夜醒来第二天就穿过了西宁。列车在格尔木换的进口车头,抵达拉萨时已经是两天两夜以后的事情了。在拉萨的广场饭店他与丁晓曼通了一次电话,她说很多同学都已经接到通知书了,她的也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一行人决定在拉萨租越野车去登山大本营,在八角街购置登山设备的时候有个当地人跟他们说:既然你们都到了珠峰脚下,何不顺路去尼泊尔玩玩?旅游签证是免费的。于是大家一致通过。结果在罗布林卡北路找了一家藏人与尼泊尔人合开的代理公司,委托他们去尼泊尔使馆办签证。
  大家拿到签证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何家劲每天都跟晓曼保持着联系,他鼓励她说:“别着急,即使在江津只招一个学生,那一定也是你!”
  三辆越野车走曲水、卓玛拉康、日喀则一路玩下去,到珠峰脚下已经又过了三天。听预报说天气不好,不宜登山。本地向导建议,不如先去尼泊尔,回来时再登山不迟。于是车队就绕过大本营,直奔加德满都而去。
  尼泊尔一行用去了七天时间,沿途大部分区域都不在手机信号的覆盖之内,等回到登山大本营的时候,晓曼在电话里说,通知书还是没收到……
  大学开学的时间到了,丁晓曼并没有被录取。只好再复读一年。何家劲决定暂时放弃出国的计划,在北京旁听尉迟教授的博士生课程。一天,何家劲接到了母亲在江津打来的电话说:经调查,晓曼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她后妈收到后给销毁了,现在两个人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天天又打又闹的,照这样下去,非出事儿不可。干脆咱家出钱,你和晓曼一起出国留学算了。
  何家劲在北京给晓曼联系好了托福培训学校,但晓曼一直迟迟没有过来。大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家劲纳闷得不行,正要再拨电话,晓曼的手机打进来,说她就要到了。
  何家劲终于在站台上等到了憔悴不堪的丁晓曼。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听到她“呜呜”的哭声,看到那么多的旅客都在朝着他们看过来,他心疼地拍着晓曼的后背说:“好了!好了!这回你彻彻底底的解放了,再也不用看那个人的臭脸过日子了……”
  何家劲请晓曼吃过晚饭,俩人一起来到家劲学校对面的楼群里,家劲打开五楼的一户房门说:“看!棒不棒?两室一厅,我特意为咱们俩租下来的。你培训的学校离这里也很近,出国之前,咱们就在这里住了。虽说是‘非法同居’,不过你住你的,我住我的,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呦!”
  家劲带她参观了自己的房间,单人床上铺的整整齐齐的。家劲兴奋地说:“我能想到的,都给你买好了。你住阳面大间,我住阴面小间。我现在学业不忙,每天我做饭,你一心学习就是了……”
  丁晓曼眼圈一红,又抽泣起来。家劲以为她是高兴过度,抱住她说:“哭吧,哭够喽。以后和你准老公在一起,就光剩下笑了,再想哭也没机会了……”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晓曼竟然嚎啕起来,这使何家劲真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她忽然抱住他的两腮与他接吻,泪水沾吣到他的面颊之上。女孩的这个举动让他略感惊讶,他知道晓曼这些年受得委屈太多了,也许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
  晓曼似乎更加激动起来,她慢慢把手伸进他的衣襟之下,抚摸他的胸肌、腹肌、臂膀甚至后背。家劲自己解开衣扣的时候晓曼已经把上衣脱下来,她褪掉文胸的那一刻,两只嫩乳弹跳着蹦出来,像两只出笼的白兔。**粉红,两粒**仿佛白兔的眼睛。何家劲惊得呆愣在那里,晓曼捉住他的双手轻放在两座小山之上,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和柔软的弹性。
  丁晓曼把酥胸紧贴在他的面颊上摩挲,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晓曼今天的异常举动的原因,就猝不及防地迅速陷入无法自控的亢奋之中。也许她太压抑、太苦闷了,也许她太缺乏和渴望爱了,也许……总之一切都来不及细想了,因为晓曼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她颤抖地捉着家劲的手,放在自己柔软细腻的腹部。她感觉到了对方的震撼和迟疑,她攥紧他,继续往下抚摸。家劲的手划过那片毛茸茸的草地的时候,她呻吟起来,这种婴宁的呢喃声好像一种鼓励和诱惑,使男孩再也无法自控而疯狂起来。
  家劲抱起那近似瘫软的肉体平放在床上,看到她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他。他急不可耐地褪下她的内裤,她渴望地欢叫着敞开**去迎接他的抚摸。他急赤白脸地甩掉衣服,像山一样拥抱过去。
  何家劲完全没有过性经历,迷茫而又亢奋地听凭着生理感觉去做事情,他感到很费力地找不到朦胧中想要到达的天堂,这时候她的手攥住了他的某个部位,引到他找到那个神秘的地方。他一下子感到自己进入了从未经历过的异常魔幻的美丽世界,即飘飘欲仙而又热血沸腾,他发现晓曼在他身下疯狂地扭曲而鼓动着肢体,仿佛比他更加的疯狂和渴望。他亢奋着、燃烧着,感到浑身有着就要炸裂的快感,在无法自控的喷薄而出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大叫了出来。
  他看到晓曼哭了,他也抑制不住地流出泪来,他幸福地呜咽着说:“……在茫茫人海里,只有那么一个女人,愿意毫无保留地把她自己的一切献给我……我要感谢她、用自己的一生去报答她……真的,我发誓!”
  晓曼只是“呜呜”地哭着,一声不吭。
  俩人相拥到天亮。晓曼这时候的情绪明显的好了很多,也开始有了以往灿烂的笑容。她赤裸着跳下床,在家劲眼前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
  “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她说着话的时候眼神依然带着忧伤。
  家劲劝导说:“好了,好了,以后天天看,还能记不住啊!”
  “不!”她说:“将来你会忘的……”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数码相机来,递给床上躺着的家劲说:“给我拍个照吧,我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何家劲越发地感到晓曼有些怪异,她是有备而来。他迟疑地打开相机说:“那就拍个后身照算了吧……”
  晓曼转过身,回眸一笑,家劲抓住这个美丽的瞬间按下快门。晓曼转过身来,摆了一个白鹤亮翅的动作说:“快,来一个正面的!”
  晓曼接下来的请求似乎更加反常,她站在床边,敞开**说:“拍下来吧,我自己都看不到的……”
  家劲似乎有些吓坏了,他一“骨碌”爬起来,讶异地说:“晓曼,求你了,别闹了……”
  晓曼忽然暴跳起来,哭叫道:“让你拍你就拍吧!我的都不怕,你怕什么?”
  做早饭时家劲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俩人吃完早饭,家劲打着哈气说:“我上午还有两节正课得听一下,你在家里再睡一会儿。完事我过来带你去培训学校。”
  晓曼的神色仿佛又红润起来,出门时和他又进行了一次长吻,家劲安慰说:“好了,一会我就回来了,乖。”
  她把家劲一直送到了教室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家劲这两节课上得不太不踏实,从昨天晓曼就怪怪的,与从前的性格大不相同,他猜不出这迟到的十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想一会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下课后他就小跑着回家,一开门晓曼果然不在!他看见房间里收拾的整齐干净,相机放在餐桌中间,下面压着一张粉红色的信笺。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这种信纸他从来没见过,一定是晓曼在见到他之前就写好的,他感到拿起信纸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心脏也剧烈地跳动起来:
  家劲:
  我走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已经跟别人结婚了……
  这辈子不能嫁给你是我终生的遗憾!不要问为什么,这
  是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忘掉我吧,赶快到美国去追
  寻自己的梦吧,我今生注定不是你要等待的那个人。
  希望你能保留住那三张照片,期盼你在内心的某个角落
  里为我留下一个小小的空间,假设到来世的时候你还能记
  得我,我会当牛做马来报答你。
  最爱最爱最爱爱最爱最爱最爱最爱最爱
  最爱最爱你的人:
  丁晓曼
  晚上,何家劲拒绝参加高鸿源局长的答谢宴会,特别是肖安山一再跟他说可能还有某个大人物出席的话,使他顿生厌恶之情。最后把肖安山惹得大怒:“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啊!你要敢再说不去,我拿铐子拷着你去你信不信?”
  何家劲暴跳起来,伸出双手嘶叫道:“你拷!你拷一个我看看!想当年是谁宣布的我何家劲是江津不受欢迎的人?是谁勒令我二十四小时必须离境?是谁派人捆住我双手,像扔猪一样把我扔出江津界外的?是谁指着我的鼻尖说永远不许我踏进江津半步?!难道昨天说过的话,今天就忘了吗?啊!”
  肖安山沮丧地蹲在地上,嘟囔着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这趟回来就没夹着好屁!我还告诉你,任你什么河家劲水家劲,只要你敢憋坏,我照样拘你!”
  蔚然被这突然的变故搞得不知所措,自己不知内情,也插不上嘴。想起昨晚上何家劲砸车时那近乎疯狂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老爸的担心不无道理。她看见何家劲委屈的眼圈发红,不觉心里暗暗难受。
  约定的时间到了。肖安山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啦……别跟个娘们似的小肚鸡肠好不好?你何家劲如今是大人物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嘛。再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年那些伤过你的官员换届的换届,调走的调走,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你这头子无名火也不该跟不相干的人发不是吗?”
  何家劲像一个泄了气的大孩子,不再说什么了。肖安山哄道:“这就对了嘛,冤有头债有主,打醋你得找那提着瓶儿的要钱!咱不能逮谁咬谁,那不成了疯狗了?”
  蔚然与何家劲都“噗嗤”一下笑了。
  宴会如约举行。在座的除了高鸿源局长,还有现任的政法委书记——即将赴任市委副书记的李文忠以及公安局的几个班子成员。这时候餐厅的打开了,温玉毕恭毕敬地引着一个高个的中年人进来,全体在座的官员一齐起身鼓掌,只有他俩不习惯这种场面,尴尬而局促地坐在那里傻笑。
  李文忠大声地介绍说:“这是咱们江津的市委书记林家和同志,这二位就是何家劲博士与蔚然硕士。”
  林书记大踏步地走过来与他俩握手,大家寒暄了一番。最后林家和说:“……何家劲博士,我这次赶过来,不是陪你喝酒的,更不是想说点表扬一类的废话。我是代表江津市委市政府向你说声对不起的!当年在你和你家的问题上,政府的许多做法是有问题的,甚至有些是违法的。当然了,时候我们也做过一些纠正,有关责任人大都得到了一定的处理。但是无论怎么样,对你和你家人的伤害业已无法挽回了……”
  何家劲眼圈湿润起来,林书记的一番话,比请他吃十顿酒席都更让他感动。林家和继续说:“你这次回家,要是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就大胆地提出来!只要合情合法,我一定支持!”
  酒会结束后,肖安山对何家劲说:“你知道高局为什么非要把林书记搬出来吗?那是我撺掇他办的。你以为江津那几个害过你的人会那么老实啊?这帮人能量大的很,他心里有鬼,你不去招惹他,他未必就会放过你。这下好了,有林书记这几句话,基本上可以辟邪了。别看测智商的时候我老是比你低三十个,可在这方面,你还差得远呢!”
  肖安山给他俩安排的住所在市郊的香蜜湖别墅区,这是一套六百多平米的红顶白墙的半山洋楼,背靠雁门山南麓,前拥粼粼湖水,左望是层层叠叠的森林,右眺是宽阔的澜江。
  别墅的原主人房昆曾是江津有名的毒枭,已于两年前伏法了。据说其一亿三千万的毒资至今没有收缴到位,所以还没有结案。这套查封的房子也就一直由公安局保管,作为接待客人之用。
  肖安山说:“房子倒是蛮够大,就是离市区远了点儿,不过我给你配的车也不赖,宝马760。也是罚没的,我怕你忌讳,连车牌都摘了,给你弄了个临牌。放心,在江津那个警察敢截你的车,你拨我电话,我叫他回家抱孩子去!”
  家劲由衷地说:“昨晚的事,谢谢啊!”
  肖安山一撇嘴:“你该谢我的事多了,自个想去吧。”
  这时候,一辆警车从山底下绕上来。一个大个子警察打开车门,把常三像拎小鸡一样地从车里面拽出来,常三哆哆嗦嗦,被大个子推了一把,踉跄了一下,朝别墅走过来。
  肖安山忧虑地说:“对这小子,我还是不大放心,特别是怕他对蔚然姑娘不利。要不行我还是给你留俩人吧!”
  何家劲说:“咱们做个实验如何?”
  正说着,常三被大个子推进客厅。何家劲坐在沙发里大声地打招呼:“常三吗?来来,过来坐。”
  常三诧异地看着何家劲,有点不知所措。何家劲示意警察给他把手铐打开,拉他在身旁坐下说:“常三啊,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一定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吧?来,说说看。”
  常三声音小的像蚊子:“知道,我查过书……”
  “那好。”何家劲指着对面沙发里坐着的蔚然说:“你看对面那个姐姐,她叫蔚然,是个著名的心理医生,她可以轻轻松松地治好你的病,你想不想求她给你看病?”
  常三说:“想……可是我家没钱,我咨询过,最没名气的心理医生每小时收费也得五六百块呢……”
  “钱不是问题!”何家劲说:“蔚然姐姐知道你过去是个好孩子,很喜欢你,乐意给你免费,你看怎么样?”
  常三愣了好一阵,看见蔚然在肯定地朝他点头,这才相信这会是真的。这孩子反映还算是够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蔚然磕起头来。
  蔚然赶紧跑过来拉起他说:“好了!好了,看你这身上脏的,都有味了,走,我带你到楼上洗个澡去。”
  常三的脸顿时臊得通红,迟疑着看了肖安山一眼,肖安山叱到:“去吧,美得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去了。
  肖安山说:“你这叫什么鸟实验呀?这小子见女人就走不动道,他敢情是巴不得的乐意呢!你这不是把蔚然给送进狗肉铺子里了。”
  何家劲说:“唉!你要是有蔚然的一半聪明就好了……”
  肖安山莫名其妙地问:“又、又怎么了?我哪儿错了吗?”
  何家劲哈哈大笑道:“你还大侦探呢,你知道蔚然为什么要拉他去洗澡吗?她用手一拽他,这孩子就控制不住**了。这就是我要做的实验。”
  肖安山“噌”地站起来:“这小兔崽子,屡教不改!我拷他去!”
  “哎!哎!你坐下,坐下!”何家劲继续说:“我不是故意要这孩子出糗,我只是要告诉你和蔚然,这样的患者一般对美女有着近乎崇拜的心里,即使不被催眠,蔚然的每一句话都会深深地印刻在他的潜意识里。由她出面做心理辅导,四两拨千斤,事半功倍。”
  蔚然正好从楼梯上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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