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轉了個彎,葉淩紫的嗆咳停了下來,這時他才感覺到洞裏真是好冷.他沒有逃出去,與其說是勇氣過人,還不如說是他的腿已經軟掉了,就像是灌滿了醋壹樣.加上走了好久好久,實在也累的沒有奔逃的力氣.

　　眼前是兩個人的軀體,臉上滿是死氣,身子也縮得只有常人的壹半大小,壹看便知是兩個死人,看來就像是門口的狗兒壹樣.葉淩紫始終記得,那些鏢局人殺到家裏來的那壹天,壹進門就把守門的狗兒給殺了,雖說是小奴仆,狗兒和他可也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壹直到那些人把被爹爹請來助拳的武林人也殺光,才記得要把不知溜到那兒的葉淩紫也抓出來時,那時的他早從門前溜出來了,壹出門就看到狗兒那軟倒的屍首,就像現在眼前那人壹樣,毫無生氣.

　　兩個死人壹坐壹臥,坐著的人靠在墻邊,頭軟軟地垂了下來,頸子像是被人拗斷了壹般,趴在他腳前的那人只有壹只手臂,另壹臂齊肘而斷,斷口還密密實實地包紮著,布帶上還有黑色的血漬,顯然外面那只手應該是他的了.

　　墻上有字,坐倒在地上的葉淩紫好壹會才看到,其實他能到現在還不跑出去已經算是奇跡了.那是盤坐的那人留下來的,照他自己說,他乃是武林之中的壹流高手,只因受到小人嫉恨,慘遭陷害,被武林中的眾人圍攻,墜崖後逃到這兒來,偏有壹人不死心的狂追,連被他斬了壹臂也不放棄.雖說他獨臂已經打不過他,但那人也是功力垂盡,加上脖子被扭斷,也是來日不久的了.在壹旁留下來的,是那人拚死尋得的武功寶錄,以及他自己的生平武學秘笈,加上壹顆武林中人人得而後甘心的大還寶丹,食後可以驟增百年功力.

　　翻了翻那本寶錄,葉淩紫發現那盡是壹些奇巧的武功招式,而在封面內頁,有壹行小小的字,葉淩紫凝足目力才看見∶「天下武功,大拙可以馭巧,勿望偏巧補拙,以求虛妄.內力不及者,本錄勿試!」最後四個字還是紅色的,有點兒血腥味,但在這空氣汙濁的洞內深處,壹點都感覺不到.葉淩紫至少上過幾年學塾,這等字雖是不能盡明其意,意含中的大部分還是了解的.沒辦法,看來只好從那秘笈中著手了.

　　翻開那本秘笈,葉淩紫像是著魔般地,坐在地上就隨著其中指示逐步逐步地練了起來,良久良久,他才想到要怕,自己可正置身在兩個屍體前哪!倒下的人臉上是那麼猙獰,對對手的怒意和恨意壹絲都不見消除.

　　把屍體拖了出去,葉淩紫無限虔敬地,將兩人埋在壹起,用竹枝權作香燭,拜了幾拜.不只是為了他想好好清理乾凈這個山洞,權為蔽雨之處,也為了這樣做,他才能安安心心地練這人留下的武功.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外頭的氣息實在清新,讓葉淩紫不禁有再世為人的感覺,他終於能練武,以備報仇了!

　　葉淩紫幾乎是立刻就服下了那顆大還丹,即刻就開始練功了.那把劍也留給了他,如果從洞中人寫下的時間看來,他死在這洞中也有數百年了,但這把劍卻壹絲腐朽的痕跡都沒有,就算沒有指點,葉淩紫也知這是壹柄寶劍,之後實用時的證明也是如此,葉淩紫天天用這劍當做菜刀,切魚割肉,但劍身上連壹點油脂也沒有沾泄上,就算從沒洗過,劍刃也是光華耀目,映光時亮的如同明鏡壹般.

　　才三、四年,葉淩紫已經將那人遺下的生平武學練完了,壹整本都是內功心法,正好適合他用,但練完之後,葉淩紫卻有些奇怪,怎麼會這樣?壹個人的壹生所學只要這樣就練成了?而且葉淩紫自己身上也愈來愈有些奇異的徵候,像是口乾舌燥、尿液偏黃,有時還會睡不著覺,葉淩紫告訴自己那是自己練不到最高處,卻不知真正的原因所在,畢竟習武他是無師自通的,有好些地方實在不知練對了沒有.而且上面有些練功的姿勢很麻煩,壹定要兩人合練才行,在這人跡不至的荒山野嶺,叫他怎麼找人練?

　　但說也奇怪,之後他便開始練那本寶錄,雖說他並不自知內功到底練到了沒有,總之先練再說,出了岔子再想辦法補救.令他感覺愈來愈詭異,怎麼壹點書上所說的,內功不到時的徵兆都沒有?總不可能才練這幾年,內功就到了書中所雲的小成之境了吧?

　　葉淩紫壹點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正是處在生死關頭.被他尊為師範,努力修習其武功的那人,原是道宗的天才弟子,為了報當年道宗慘遭西園和黃山滅宗之仇,放棄了正規之路,走上了邪道,那本秘笈所載的全是道宗不傳的秘密練功之法,以陰陽采補之術為主的內勁速成之技巧,因為這法子壹定不會見容於武林,所以連道宗的那人都不敢下手去練,只盼有朝壹日找壹個傳人,教他成了淫惡之徒後,再回去復興道宗,反正只要武功夠高,能復興道宗,無論做什麼惡事都是可以容許的;那顆丹丸也不是什麼大還丹,而是那人以自己為實驗品,恣行采補之道所練化的內丹.武林壹向難容淫徒,那人在慘遭眾人圍剿之後,敗逃來此,寫下了捏造的事實之後才死.書上所有必須兩人合練的姿勢,都是男女交合、陰陽采補之姿,葉淩紫小小年紀,對這種事完全是似懂非懂.也幸虧如此,若是他原有男女之想,在服丹當時就會因為綺思不斷、陽精狂泄殆盡而死.

　　原先在開始練功時,葉淩紫也為了自己下身那小東西不住漲大、硬舉不消而傷腦筋,索性就不理它了.而他之所以能練那寶錄,也是所料未及.

　　內功最重是陰陽調合,而壹般武林中人所練的,往往不能讓陰陽之氣共生並長,為了使它們均衡而心力交瘁,不敢專練壹方而猛進,故老大方有成就;但葉淩紫卻猛練陽極功力,管他什麼陰陽調合、龍虎相濟?心無旁騖的他自然進境就快,加上孤身壹人,沒有人打擾,還有內丹輔助,因此七、八年的進境便抵得上旁人壹、二甲子,但孤陽不生,若是沒有陰元之氣及時灌入,只怕他隨時要歸返西天.

　　邊流著鼻血,葉淩紫全不管臉上膿皰(青春痘)叢生,只是在努力練功,卻也因此不至牽動體內過盛的陽剛火氣,所以到了近十八歲還沒有事.那又怎麼樣呢?葉淩紫可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就像是壹個乾燥的、滿溢的火藥庫,只要壹點點火花就會大爆炸.

　　人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麼時候遇上人生的轉捩點,葉淩紫也是壹樣.這壹天晚止,山上又下著大大的雷雨,原本圓滿的明月不知跑到哪兒去了,葉淩紫自覺那本寶錄上的最後壹式,他以往壹直弄不清楚的壹招巧招,這壹次竟是完全貫通.連洞裏都不想回去了,葉淩紫坐在樹下,津津有味地練著功.

　　驀地,壹道白金色的光劈開了黑幕,直直地強力的削下,將這高大的樹木斬為兩截,樹下的葉淩紫也電光砍中,整個人當場就昏了過去,他視如生命的兩本課本,也被殛成了壹片焦黑.葉淩紫依著的這棵樹是這壹帶最高大的了,閃電全往它身上集中了過來,樹下的葉淩紫也壹次又壹次承受著電擊的洗禮.令人難以想像的是,這月圓之夜的電之刀,帶著大自然那無比強烈的陰華之氣,趁著葉淩紫昏迷的當兒,全灌進了他身子裏去.葉淩紫苦修的至陽真氣自然而然地反擊,在葉淩紫的經脈之中和這股強大的陰華之氣對抗,那在體內四處沖撞的痛苦真是令人痛不欲生,要不是葉淩紫已經昏暈,只怕他痛的立刻就要投水自盡,那種全身將欲脹裂,從體內壹直撞出來,撕裂皮肉的痛苦真是令人無法忍受,如果葉淩紫還清醒,這下包他什麼武林事、什麼家仇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