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壹章 民
我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by 百分之七
2023-9-11 22:28
亥時,毓秀宮。
林妙儀站在荷塘池畔仰望星空,臉上的表情時而緊張、時而慌張、時而期待,很是復雜。
“咚,咚!”“咚,咚!”
“海晏河清!歌舞升平~”
聽著宮中打更人的喊聲,林妙儀身後壹個身穿紅色宮裝的女子開口道:“姐姐,二更天了呢,您說今天皇上會不會傳召我們呀。”
林妙儀低下頭,姿態優雅的轉過身看向那女子道:“皇上的心思又豈是我們能臆測的。”
四處望了望,見沒有巡邏的太監路過,宮裝女子湊到林妙儀耳旁小聲道:“我看皇上今日看到姐姐時表情可有興致了呢,我猜皇上定會召姐姐去侍寢的。”
林妙儀搖搖頭:“休得胡說,當心被人聽了去,可不敢非議皇上。”
“是~”宮裝女子應了壹聲,但很快又擔心的說道:“姐姐,若是皇上不喜歡我們……我們會怎麽樣啊?”
林妙儀搖搖頭,回答道:“別想這麽多,安心等著便是。”
林妙儀說完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想起下午時皇上看她的眼神,裏面有欣賞之意,卻沒有欲望,就如同欣賞壹塊美玉的翩翩公子壹般。
若是換做平時,林妙儀會很喜歡這樣的目光,她喜歡這樣的感覺,但現在她沒資格奢望這樣的感情,若是皇上不喜歡她們,她們要面臨的結果可能會非常可怕。
忐忑間,林妙儀再次望向璀璨的星空,想要讓這美麗的夜色壓制住內心的不安。
另壹邊,靜心殿內,江北然正坐在龍椅上翻閱著壹本《辛慈書》。
江北然閑來無事時便喜歡看書,只是他看的壹般都是陣法、醫經、文學這類書籍,對於歷史或者統治類的學並無太大興趣,當然,後者相關的書籍壹般也找不到就是了。
但如今在這靜心殿中,這兩類他平時不看的書卻是占了絕大多數,壹開始他還有些興致缺缺,但翻看了幾本後,光是目錄就讓他覺得這類書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例如他手中這本《辛慈書》是壹位叫做辛慈的宰相所撰,只不過他並不是晟國的宰相,而是壹個已經逝去的朝代。
這本書中撰寫了大量他對於“制民”的理論,有些讓江北然感覺頗為驚艷,有些則讓他很是不齒。
比如【弱民】壹篇中,寫著壹種名為【以弱去強,以奸馭良】的制民手段。
簡單來說就是若是君王以強民去攻弱民,那最後國家中剩下的便都是強民,但若是以弱民去攻治強民,那麽強民就會被消滅。
而這辛慈主張的便是以弱民去攻治強民,因為這若是讓強民去攻治弱民,最後留下的強民會讓統治者都不好對付,反而會顯的朝廷弱了。
所以不如發動弱民去去除強民,那剩下的便是侏儒之群,朝廷對付他們自然是遊刃有余。
殺俊傑,留愚民,優汰劣勝,這的確方便了統治者管理,但這國家也就成了壹潭死水。
要是【弱民】壹篇只到【以弱去強】,那江北然還能認為這是君王的壹種選擇,但後面的【以奸馭良】那就真的是惡心至極了。
篇中描述,若是以良民來統治奸民,則國家必亂,若是以奸民來統治良民,則國家必盛。
道理也很簡單,讓代表著奸民的惡霸來稱霸壹方,魚肉百姓,若是能把人民訓練的連這樣的惡霸都能忍受了,那自然更能忍受皇權統治。
故,流氓地痞乃是專職皇權的第壹道防線。
‘媽的,這辛慈生兒子絕對沒屁眼……’
憋著壹口氣,江北然將這《辛慈書》看到了最後,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若要想改變壹國,就必須先明白這國是如何會變成這樣的。
“呼……”
將書放下,江北然腦中突然跳出壹句話。
“翻開歷史壹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四個字,但我卻橫豎睡不著,仔細又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這統治學當真充斥著黑暗和壓迫,讓江北然有點想吐。
將書放下,江北然揉了揉鼻梁骨,壹種接班人的情懷湧上心頭。
“江……不是,皇……皇上。”
就在江北然閉目養神時,旁邊的沐瑤突然開口道。
“何事?”江北然閉著眼問道。
“能不能派些事情給我做做,我不想這樣浪費時間。”
話語裏,江北然能聽出沐瑤的性子已經被磨平不少,雖然話語中還帶著些個性,也不願自稱奴婢,但江北然也沒打算壹下就將她逼到這地步,畢竟人家爹雖然給了特權,但欺負的太慘可就不知道這特權好不好用了。
於是江北然睜開眼,問道:“可曾念過私塾?”
“自然是念過的。”沐瑤回答道。
“學過八部通學?”
這八部通學的地位在這跟四書五經類似,在思想、學術、文化上都有重大而深遠的影響,屬於學子必讀的書籍。
但沐瑤是修煉者,修煉者所謂的讀書,就真的只是認字而已,為的是看懂那些絕世武功,神秘心法,至於這些經世文章,他們是毫無興趣的。
所以江北然才要問這麽壹句。
“學過,另外名學、通禮、文融我也都讀過。”
“哦?”江北然聽完有些驚訝,對沐瑤的看法又有了壹些改變。
於是他朝著沐瑤招招手道:“過來。”
這會兒江北然穿著帝袍坐在龍椅之上,而這又是他的寢宮,這壹招手,壹言語之間,讓沐瑤本能的想擡手護在胸前。
‘不……不對!我怕他幹嘛!區區練氣境而已,他若是真敢胡來,看我不打斷他的手!對!我是為了證明我不怕他,所以才應允他的。’
在心裏說服了自己,沐瑤邁著步子來到了江北然面前。
將燭臺往前推了推,用燭光照亮了沐瑤的臉,江北然問道:“妳為何會學這些?”
“我想學什麽就學什麽啊。”沐瑤回答道。
“哦,這樣啊。”江北然說著將燭臺挪了回來,“那妳繼續回去站好吧。”
“???”
心裏滿是疑惑的沐瑤本能的伸出手想把燭臺拉回來,但卻看到了江北然瞥向自己的目光。
被看了壹眼的沐瑤立即停下了手,甚至連身體都跟著僵住了。
‘他為什麽能有這種氣勢啊……簡直……簡直跟大爹壹樣。’
想到之前那句“若是再敢以下犯上,朕會讓妳好好長長記性”,沐瑤立即收回手站直了身體。
‘我……我這叫不吃眼前虧,嗯!不吃眼前虧!’
深吸壹口氣,沐瑤看著重新擺好燭臺的江北然說道:“皇……皇上,是我說錯了什麽嗎?”
江北然重新又拿起壹本書回答道:“朕不喜歡聽廢話。”
“我,我知道了,下次我會好好回答的。”
但沐瑤說完卻發現江北然已經翻開書看了起來,並沒有要繼續問她的意思。
這可把沐瑤急壞了,她已經在旁邊傻站了整整半天,她可不想再這樣浪費光陰了。
可面對江北然,她又完全不敢發作。
‘我不是怕他,我是怕大爹!’
再次在心裏說服了自己,沐瑤壹邊用力搓著手,壹邊開口道:“皇……皇上,我該怎麽做,妳才能再給我壹個機會。”
江北然這才放下書,看向沐瑤說道:“求人的時候,要說請。”
更用力的搓了兩下手,沐瑤用仿佛盡渾身力氣說道:“請……請皇上再給我壹個機會,我這壹次壹定好好回答。”
江北然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將燭臺重新推回到沐瑤面前道:“說吧。”
“是大爹教我的……他說做壹個人就算做幾百件好事也改變不了這個世道,只有真正明白這世間的真理,才能救萬民於水火。”
聽到這話,江北然發現殷江紅把這傻妞硬塞進宮裏倒也不是完全只是亂來的,同時也明白了殷江紅之前為何要將沐瑤的身世告訴他。
“有理想,所以妳是想在魔教掌控晟國後再施展自己的學問?”
“我,我沒想……”話到壹半,沐瑤又改口道:“嗯,我是這麽想的。”
“很好,那這機會提前來了,這宮裏便是妳施展才學的最好去處。”
沐瑤聽完卻是嘟囔道:“大爹只是讓我做個女官而已……能施展什麽才學……”
江北然聽完卻是笑道:“妳可知巾幗宰相之名?”
見沐瑤的表情有些迷茫,江北然朝著旁邊的宦官喊道:“筆墨伺候。”
“是。”
宦官手腳很利索,瞬間便將文房四寶放在了書中上,並磨起了墨。
江北然鼻子壹嗅,開口道:“朕寫字不喜用油煙墨,去換松煙墨來。”
宦官嚇的連忙跪在了地上叩頭道:“小的不知陛下喜好,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看著宦官被嚇到魂飛魄散那樣,江北然也不知道是自己表現的很可怕呢,還是之前那位鄧博給他們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
“不知者不罪,這番記下便好,起來吧。”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小的這就去取松煙墨。”
宦官說完壹邊磕頭壹邊往外退。
沐瑤看了眼那宦官,心裏想著伺候皇上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但再想想她自己,雖然沒有那宦官這麽卑微,但和平日見到正派弟子時的她比起來已經夠可憐的了。
‘大爹這次真的罰的好重……但也怪我自己犯下這麽大的過錯,那時若不是大爹來救我,我肯定會連累大爹的大業,那我才真的是要成千古罪人。’
不過壹想到那次事情,沐瑤又忍不住聯想起大爹事後說的話。
‘救我的另有其人,但大爹也不知道他是誰……但這不可能啊,當時連大爹都找不到我,難道這峰州還有人能比大爹更厲害?嗯……不管怎麽想大爹都是騙我的,但他為什麽騙我呢……’
在沐瑤思考間,宦官已經重新幫江北然磨好了墨。
挽起廣袖,江北然用毛筆蘸了蘸墨水後在宣紙上寫下了四個大字。
同時已經回過神來的沐瑤立即朝著紙上看去。
‘他寫的字好像比起上次更好看了啊……’
看著宣紙上的【巾幗】兩字,沐瑤不禁在心中感慨,上次壹起去調查黃幫時,路上她就見識過江北然的字有多好看,如今才半年過去,他竟然又精進了。
連壹旁的宦官也是忍不住拍馬屁道:“陛下,您這字可真是天下壹絕,什麽書聖,書狂的,在您面前都不值壹哂。”
江北然也沒搭理,將巾幗宰相四個字壹口氣寫了下來。
“這便是朕剛才說的巾幗宰相,能看懂什麽意思嗎?”江北然將筆放回筆架上問道。
沐瑤先是壹楞,接著點頭道:“能看懂,這是哪裏的詞?”
“妳未曾看過的書裏。”
“是我見識淺薄了,請問這巾幗宰相形容的事哪位?”
在見到這四個字時,沐瑤胸中就沒來由的湧起了壹股熱流,可以說是發自內心的非常喜歡這四個字。
“上官婉兒,她的職位便是妳剛才口中不屑的女官。”
“女官!?”沐瑤驚呼壹句,“可我從未聽說過她的大名。”
“妳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這位上官婉兒不僅在朝廷裏獨掌制誥,而且在文壇也是大放異彩,若是妳表現的足夠出色,我可以將那本記載著她傳奇的書給妳帶來。”
“我壹定好好表現,我壹定好好表現。”
沐瑤脫口而出,她實在太想了解這名奇女子了。
“嗯,所以不要瞧不上女官,很多事情朝廷大員做不得,女官卻是做得。”
江北然說完突然感覺到有點肚子餓,便對旁邊的宦官說道:“可有吃食?”
“自然有,陛下想吃什麽,奴才立即讓禦膳房去做。”
“做些紅豆羹吧,若是……”
“砰!”
江北然話音剛落,二樓突然傳來壹陣清脆的撞擊聲,似乎是什麽東西撞到了。
宦官壹聽,連忙大喊道:“護駕!護駕!!!”
江北然卻是喝道:“護什麽駕,出去讓那些護衛別進來。”
“是!奴才該死,奴才遵命。”宦官壹聽江北然語氣不高興,立即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畢竟就算是皇宮裏的守衛,也就是些普通人而已,都進來也不夠沐瑤壹個人殺的,這護駕簡直毫無意義。
而且在“砰”的壹聲發出時,江北然就用精神力感應了壹下上面,並不禁露出了壹個哭笑不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