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四十章拍賣場

　　「旺-旺仙子，實言相告是我簡明言信重妳的人品。禦龍京內鬥本不應牽連外人，何況此行危險不小，可否請妳暫且回避？」
　　他應該是要說壹些禦龍京的秘辛，李忘情作為壹個外人，能容她聽上個大概，對方已經算是誠懇了，話說深了反而不便。
　　「我到上面的拍賣場等妳。」李忘情想了想，又對障月囑咐道，「多聽少說，不要亂跑，不要搶別人的家室，也不要隨便買別人的身體。」
　　障月：「嗯。」
　　簡明言：「……」
　　簡明言痛心疾首：「妳在外面竟還幹過這種事？」
　　障月回道：「大部分是對她做的。」
　　「……」
　　得了簡明言「此事過後禦龍京會代他賠償旺-旺仙子」的允諾後，李忘情被簡明言身邊的隨從請到了拍賣場上面。
　　「宵禁時辰快要到了，仙子若急著回去，可先自便。」隨從們說道。
　　言下之意，就是喪儀當日，簡明言要做的事不想讓她參與。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修為太低了。
　　李忘情站在人來人往的拍賣場，心裏萬般思量不停地拉扯著。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果。於公，禦龍京引發的事，就交給禦龍京處置，這裏有的是比她強上千百倍的修士，根本輪不到她來插手。
　　於私，她只是想解開障月對她下的「百裏劍鳴」的約束，如此而已。
　　如果只是這樣簡單的「於公於私」，那就好了……
　　「閣下可是來參與晚上的拍賣會的？」
　　李忘情思量間，場內有侍者走上前來，約是看見了她襟口露出的「紫金帖」壹角，主動呈上壹張散發著熏香味的精致紙箋。
　　「這是今夜拍賣的清單，若想寄賣，也可以前往右手側那頭的三個雅間，有鑒定師接待貴客。」
　　「多謝。」
　　李忘情收斂神思，想起之前障月相約的「十日切金」的荒唐話，垂眸看向這份清單。
　　前十幾號拍品皆是明單，具體說明有何種寶物，後面的都隱藏了起來，但寄賣者也列出了他們需要的東西，大多是丹藥、法寶、靈材，可以充抵靈石，甚至能優先考慮。
　　其中倒數第壹件拍品，寄賣者表明：收購死壤母藤藤蘿，主藤十萬靈石壹尺，二階分藤八千靈石壹尺，三階分藤九百靈石壹尺。
　　李忘情煉完千羽弦後，手頭還剩五根壹尺長的二階分藤，而且馬上就要喪失生機，正好可以拿來換些靈石。
　　剛賭完石頭的李忘情急需回回血，便直接按指引進入了壹間鑒定師在的屋子。
　　「小道友想寄賣何物？有急賣的，本行收購亦可。」
　　「有兩樣東西。」李忘情先拿出五根死壤藤蘿，「我見今日清單上有位修士在收此物。」
　　「讓老夫壹觀。」鑒定師推了推臉上的水晶鏡，辨析片刻後，登時壹驚，「這是死壤母藤的二階分藤，竟還帶有生機！少說也是壹個月以內斬下來的，小道友妳……」
　　「閣下好眼力。」李忘情謹慎地托詞道，「宗門偶然收得的靈材，不方便出面，托我寄賣。」
　　她暗示自己不是壹個人，後面有其他勢力，鑒定師點了點頭。
　　「皆是上品，無可爭議，稍等片刻。」鑒定師拿起壹枚玉牌，似乎在同某人交流，片刻後，他點頭道，「那位委賣的前輩同意收購，小道友是想換靈石，還是換物？」
　　李忘情多問了壹句：「若是換物，能換何物？」
　　「結金丹三枚，可以讓築基期修士晉升結丹期。」
　　「青薔磨石兩塊，可磨礪開刃到切金境的本命劍。」
　　「山陽國軒轅九襄天書三頁，講的是凡人鐵器鑄煉法，真品。」
　　「三選壹，小道友看中何物？」
　　原本李忘情當然是要選青薔磨石，但聽說有天書真品後，壹股奇怪的直覺讓她猶豫了壹下。
　　好像從障月來到她身邊之後，軒轅九襄的線索就不停地匯集到她身邊，甚至她乾坤囊裏還有這位皇帝的帝冕。
　　就像是，障月壹開口想要什麽，就能在冥冥之中影響因果運數。
　　鬼使神差地，李忘情下了決定：「……我要天書。」
　　鑒定師面露詫異之色，如實回復了過去，不壹會兒，有個侍者從門外捧來壹個托盤。
　　「這天書名氣是大，但都是些惠利凡人的無用之物，只能作為收藏之用而已。那位前輩吩咐說小道友痛快，多補您八千塊靈石，算交個朋友。」鑒定師道。
　　李忘情謝過，接過那真品天書。
　　這天書和半夏學舍的拓本相比，真品天書顯然有分量許多，入手就是壹沈，薄薄的三頁，卻是以某種不知名的金鐵鑄就，隔著這麽悠遠的歲月，其文字鏨刻還是清晰如初。
　　「鐵器，三種弩-箭，機括如下……」
　　李忘情掃了壹眼，作為煉器師，馬上明白了這機括的精巧之處，不像他們洪爐界，幾千年前用的是木弓羽箭，幾千年後用的還是木弓羽箭，最多是修士拿來抄了弓箭的形，再仗著靈力發出開山裂石的威能而已。
　　總而言之，洪爐界的壹切資源都向修煉傾斜，留給凡人的，只有溫飽而已。
　　和障月處久了，不知不覺眼界放開之後，她竟也開始覺得……修士千百年慣於來打壓凡人自強，是壹件很不合理的事。
　　這個念頭壹閃而過，李忘情收起天書，想起賭石過後，囊中靈石已然不多，又假托道：「我還有壹些東西，是宗內自邪修身上繳獲，數量不少，敢問貴行可收？」
　　鑒定師笑道：「這裏是禦龍京，天下何物不敢收，小道友只管拿來便是。」
　　當李忘情擺出邪月老的十七八個元嬰期陣盤、以及壹看就是邪修用的法寶時，整個屋子都陰森了起來。
　　「啊這、這……」鑒定師抹了壹把冷汗，「這些陣盤可都是元嬰期的頂級陣術，老朽再請個專精於此的同僚來，小道友稍等。」
　　他叫來了另壹個鑒定師，二人忙活了壹陣，壹筆筆算下來，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才折算好價錢。
　　「小道友，其他還好說，可這些陣盤，尤其是這三個元嬰期「地階陣盤」，我行若收也不是不可以。但今日也有蘇息獄海旗下的魔宗參與拍賣，若掛上賣場，價錢保底能高出五成，按分成來算，妳我都更賺壹些，不知妳意下如何？」
　　李忘情道：「可今夜還有宵禁——」
　　「不妨事，以往宵禁只巡邏街道，不會查到本行裏的，也有雅間供貴客休憩，就算本行請了，小道友便只當賞個臉。」
　　李忘情想了壹下障月，又尋思著蛟相府沒什麽門禁，明日再回去也是壹樣，便點頭答應了。
　　……
　　華燈初上，禦龍京西城掛起燈火來，雖然因為宵禁，街道上安靜了許多，但各處樓閣中依舊人聲鼎沸。
　　各地來的大小宗門，白日裏剛向掃霞城致以過哀情，到了夜裏，便又立即撲進了燈紅酒綠當中。
　　「禦龍京就是繁華，比罰聖山川那無趣兒的地方不知道好上多少。」
　　「小聲些，行雲宗肅法師也在禦龍京。」
　　「那又如何，他為人古板，又不會找到這兒來打我。」
　　衣著富麗的綠袍修士，若不是身上攜刀掛劍，看那摟著迎客的美人的浪蕩樣子，反倒更像凡人中沈迷酒色的權貴。
　　就是這樣的人，在進入拍賣場時，目光壹溜，粘在壹個清麗的背影上。
　　「那邊的那位美人，也是妳們這兒的嗎？」綠袍修士說著，眼底的貪色已禁不住流露了出來，「亭亭如玉，步履如風，這樣的身段，不知舞起劍來是何等美景。」
　　「貴客說笑了。」侍者忙解釋道，「那位應是今日到場的某個宗門的客人。」
　　言語中，暗示這裏壹塊石頭下去能砸出壹片有名號的宗門勢力，請綠袍修士警醒著些，切勿亂來。
　　「哼。」綠袍修士不甘心地再望了壹眼，摟著美人坐下來。
　　另壹邊，李忘情被侍者領到偏遠的壹個單獨的包廂裏，四面皆用簾子擋住，簾子上畫了防止神識查探的符文，不會被外人發現。
　　不壹會兒，侍者端著靈茶靈果進來，對李忘情深深壹禮：
　　「剛才鑒定師托傳話，與您交易的那位貴客也在場中，想見您壹面，不知可否？」
　　李忘情斂眸道：「宗門有規矩，請代我婉拒那位前輩。」
　　侍者沒有糾纏：「小人會如實傳達。」
　　這樣的包廂在整個拍賣場有三十幾個，其他的也差不多坐滿了，不過有的包廂簾子是掀開的，想來是自信宗門勢力龐大，無人敢惹，亮出身份反而利於競價。
　　至於那位與她交易的前輩，李忘情雖然未曾謀面，但聽他們尊敬的口吻，也猜得到約是位修為極高的前輩。
　　掃目望去，上下幾層包廂裏幾乎坐滿，露面的修士其修為皆是不弱，而在這其中，李忘情很快就註意到了最中央最大的壹間包廂，
　　周圍都很吵鬧，只有那裏極為安靜，在其中間，坐著個穿著血紋黑袍的男人，其肩臂上纏著壹條通體烏黑的睡蛇。
　　他面容英挺，眸色深邃，壹條黑蟒刺青盤踞在半邊面容上，雙耳垂墜著蠍尾似的鉤環，坐在那裏不怒自威，散發著壹股讓人敬而遠之的氣場。
　　剛才那位送她來的侍者雖然沒說明，但看他最後眼神所指的方向，和她交易的極有可能就是這個黑袍男子。
　　沒想到，竟是個邪道中人。
　　李忘情之所以如此判斷，乃是因為在他周圍盡是些兇神惡煞之輩，壹眼看上去，皆是壹副吃小孩長大的尊容，在他周圍卻都安靜如雞，連呼吸都收斂了起來。
　　這壹看就不是簡單人物，李忘情有些後悔自己欠考慮了，打定主意等陣盤賣出去之後結賬就溜。
　　很快，便有個珠圓玉潤的女修士登臺，拿著壹只小錘，在身邊的銅鑼上壹敲。
　　「錢二娘給各位前輩、貴客見禮，敝行為諸位準備了二十件珍寶，定能使各位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剛才落座的綠袍修士高聲道：「不是二十件嗎，怎地又多了兩件？若不是好東西，道爺可要尋妳們的麻煩。」
　　錢二娘笑道：「敝行的鑒定師斷不會讓無價值之物上臺，請貴客放心。」
　　「老規矩，鑼定之後，銀貨兩訖。」
　　「諸事繁忙，話不多言，今日第壹件拍品——七百年份的黃玉芝，壹千靈石起。」
　　場上馬上開始了追價，李忘情在簾子後聽了壹會兒，前面幾件拍品都是些靈藥、功法、符箓之類的常見之物，品質很好，但都可有可無，是以追價的也很少。
　　剛才那綠袍修士又發牢騷道：「不是叫我們滿意嗎，這些俗物，如何叫我們滿意啊。」
　　「馬上就來了。」
　　錢夫人敲了鑼，提高了聲音，侍者拿上來壹卷畫軸，鋪開來之後，上面寫著「百崎國，飛花谷。」
　　「第十壹件拍品，百崎國宗門之飛花谷，原宗門元嬰期老祖隕落，長老戰死，門中尚有門徒七百，靈礦、靈泉豐沛，道場大陣完整。為免強敵侵吞，請元嬰期以上的大修士及宗門考量，起拍價，壹百萬靈石！十萬壹叫。」
　　此拍品壹出，全場的人都楞了楞。
　　「還有拍宗門的？壹百萬靈石……算是賤賣了吧。」
　　「可我記得百崎國夾在罰聖山川和蘇息獄海中間啊，怎麽會想著在禦龍京拍賣。」
　　禦龍京本地的修士有所意動，但想了想，那地方路途遙遠，還夾在兩大地盤中間，買下來也不壹定守得住。
　　不過壹百萬的低價，還是值得身家雄厚的修士動心。
　　比如說剛才那壹直很張狂的綠袍修士。
　　「壹百壹十萬。」
　　此時，李忘情瞥見那黑袍男人擡手示意了壹下，他身邊有個戴著虎頭帽的少女站起來，聲音清脆道：
　　「兩百萬。」
　　又有人叫道：「兩百壹十萬。」
　　虎頭帽少女繼續道：「三百萬。」
　　「……」
　　接下來又叫了兩輪，無論綠袍修士再怎麽加十萬，虎頭帽少女都會湊個整，壹直到六百萬靈石後，他不悅起來，直接扭頭對著虎頭帽少女道：
　　「那戴虎頭的丫頭，眼生啊，外地來的也敢這麽囂張，不曉得拍賣場怎麽玩兒嗎？」
　　虎頭帽少女咧嘴壹笑，天真可愛的眼睛眨巴了壹下，說出的話卻是殘忍至極。
　　「阿叔，我鄉下來的是不太懂，不過看妳的腦袋怪圓潤的，拿妳的人頭串個串兒玩想來也不錯。」
　　「張狂！妳以為這是哪兒！」
　　綠袍修士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隔空壹掌，壹團黃綠色的毒霧從他袖中噴向那少女。
　　「貴客莫動手！」拍賣場的人大聲驚呼中，卻見那虎頭帽少女跳上欄桿，張口對著那團毒霧就是壹吸，瞬間，毒霧就被她全數吸到了肚子裏。
　　有熟悉綠袍修士的人驚呼道：「我的天，那可是銀環門的招牌猛毒！」
　　綠袍修士直接傻了，而虎頭少女品了品，開口道：「妳這毒霧沒味兒啊，妳也嘗嘗我的吧。」
　　說著，她鼓起腮幫子，似乎也要噴吐些什麽出來時，她身後壹直閉目養神的黑袍男人肩上的睡蛇驟然睜開眼，彈射而出，將虎頭帽少女的嘴纏堵了起來。
　　「唐呼嚕，別鬧事。」黑袍男人沈聲道，「喪儀日結束後，妳再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