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壹章 非人

　　“玉延昭？”
　　瑩瑩駭然：“姐妹，妳說的是哪個玉延昭？”
　　天後娘娘走到她的身邊，神色凝重：“這世上玉延昭只有壹個，他就是那個玉延昭！第五仙界的帝，將帝絕和第四仙廷擋在長城之外的人！”
　　瑩瑩看向玉延昭，驚疑不定：“他也是玉太子的父親，世上唯壹能與帝絕抗衡的猛人……長得居然跟士子壹樣清秀俊美！”
　　第九道星河長城上下，壹片嘩然，震驚於這位劫灰大帝的身份，陵磯等舊神卻是見過這位帝王的，更加驚駭：“玉延昭？他不是死了很久了嗎？”
　　“第五仙界之初，他就死了，被帝絕所殺！”
　　“他怎麽會化作劫灰仙？難道他從第五仙界初期活到了第五仙界的末期，這才化作劫灰仙？只是帝絕怎麽會放過他？”
　　玉太子不顧壹切飛出，向玉延昭飛去！
　　不過他只來得及落在鴻蒙紫氣的汪洋上，便被芳逐誌和師蔚然擋住，師蔚然喝道：“玉太子，他畢竟是劫灰大帝，與我們不再是同類！”
　　玉太子硬闖過去，怒道：“他畢竟是我爹！”
　　芳逐誌和師蔚然不想傷他，只好放他過去。
　　玉太子還未接近玉延昭，突然便被壹股無形的力量阻止，再無法踏前壹步，擋住他的便是玉延昭。
　　玉太子露出不解之色。
　　玉延昭擡手，擋住後面湧來的劫灰仙大軍，面帶笑容：“生死殊途，癡兒止步。妳離得太近，我怕我難以克制吞噬妳的欲望。雖然這位帝瑩讓我得以暫時恢復，但只是恢復其表，骨子裏，我還是劫灰仙。”
　　玉太子大聲道：“我修煉了妳的功法，即便化作了劫灰仙也依舊可以保持神智，妳為何不能？父親，我是妳的兒子，分別了這麽久，難道便不能讓我走到跟前仔仔細細的看壹看妳？這麽多年我回憶起妳的面孔，總是越來越模糊，我想再看壹看妳！”
　　玉延昭搖頭：“所在陣營不同，立場不同，妳走的太近，我難保殺妳。”
　　玉太子又氣又急：“我這人沒什麽立場，我可以改變陣營！我原本也曾化作劫灰仙的，與妳並無不同！”
　　玉延昭笑道：“妳既然解脫了出來，又何必再入歧途？好好珍惜吧。至於沒有什麽立場……”
　　他面色壹沈，呵斥道：“敵我不分，大義不明，我生前便是這樣教妳的？給我把腰桿挺直，堂堂正正做人，不要給我丟人現眼！戰場之上便是敵我，妳全力殺我，我也毫不留情，明白嗎？”
　　玉太子大哭，被芳逐誌和師蔚然架了回去。
　　天後娘娘平復心情，飛身落在鴻蒙紫氣所化的汪洋上，足踩壹朵蓮花，道：“玉延昭，還認得本宮嗎？”
　　玉延昭恭恭敬敬見禮，道：“師娘是對我最好的人，延昭豈敢忘？這個名字還是娘娘取的，意思是延續絕老師的昭昭之華。只是我讓師娘失望了。”
　　天後娘娘搖頭道：“不是妳讓我失望了，而是帝絕讓我失望了。帝絕殺妳之後，本宮壹顆心便涼透了，對他再不報任何希望。後來本宮尋到除掉他的機會，還是殺了他。”
　　她心頭湧出壹些希望，玉延昭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少年成長為壹代大帝，她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孩子。
　　玉延昭也像尊敬母親壹樣尊敬他。
　　這或許是讓玉延昭回頭是岸的機會。
　　玉延昭笑道：“師娘是奇女子，絕老師配不上師娘。”
　　天後娘娘見他還念及往日的情分，笑道：“延昭，妳是怎麽活下來的？”
　　玉延昭道：“那壹戰絕老師未能徹底殺死我，是我自己把未來的壽元用盡，以至於不得不借至寶保命。”
　　他得到帝絕傳授的太壹天都摩輪經，雖然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但在面對帝絕時，拼殺到山窮水盡後，他不得不動用太壹天都摩輪經，借來未來的光陰。
　　這壹借，便借到自己壽命的盡頭。
　　帝絕未能徹底殺死他，是他自己殺死了自己。
　　等到玉延昭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劫灰仙，這壹晃便是七百多萬年時間過去，自己當年建立的仙朝已經不復存在，第五仙界只剩下皚皚的劫灰。
　　所謂皇圖霸業轉頭空，不外如是。
　　他所在乎的親人朋友，他所要保護的眾生，都成了塵土。
　　“我的心中只剩下了恨意，對絕老師的恨意。”
　　玉延昭面色平靜，那平緩的聲線中，可以聽出他對帝絕的恨有多深：“不過絕老師還是找到了我，把我關進忘川。我在忘川中沐浴劫火，我告訴自己，我要報仇。”
　　天後娘娘聽出他的恨意，笑道：“但如今壹切都不同了。帝絕已死，妳的仇也消失了。妳的兒子玉太子曾經被帝絕關押在冥都第十八層，他也化作了劫灰仙。現在，他卻從劫灰仙變成了人。他可以得到救治，妳也可以。雲天帝精通先天壹炁，玉太子便是他治愈的，妳……”
　　玉延昭打斷他，笑道：“師娘，我要報仇，不是要被救治。”
　　天後娘娘怔了怔。
　　玉延昭道：“我的壹切，統統沒了。師娘，這種道傷妳能明白嗎？妳能明白妳雙眼壹黑，再醒來便是七百多萬年後，壹切都不復存在對妳造成的沖擊和傷害嗎？我的親人愛人，我的朋友，我的眾生，在我壹覺醒來之後統統都沒了。它不是見到我的兒子，聽到我可以被拯救就可以治愈。它需要血來清洗！”
　　天後娘娘心底冰涼，猶自打算爭取：“可是延昭，帝絕已經死了……”
　　玉延昭笑道：“但絕老師所要保護的世界還在。他所要保護的眾生還在。他的理念還在。他毀掉了我的壹切，我也要毀掉他的壹切。”
　　天後娘娘眼淚險些湧出眼眶：“延昭，還是有許多人從第五仙界活到現在……”
　　“但他們已經是絕老師的眾生了。”玉延昭笑道。
　　天後娘娘心裏空空落落，不再試圖勸說他，轉身走上長城。
　　這是理念之爭，無可挽回。
　　帝絕因為要守護從前四個仙界的蒼生的理念，而要殺玉延昭，玉延昭因為要爭取第五仙界眾生的生存權而與帝絕壹決生死。
　　最終，帝絕摧毀了玉延昭，從肉體上將玉延昭的理念滅絕。
　　第五仙界滅絕之後，化作劫灰仙的玉延昭便只剩下摧毀帝絕和他的理念這個執念了。
　　天後娘娘回到長城上，低聲道：“瑩瑩，玉延昭極為厲害，妳原來的計劃，未必能贏。”
　　瑩瑩面色凝重，叱咤壹聲：“試過之後再說輸贏！船來——”
　　五色光芒爆發，壹艘五色船載著金棺從長城後沖來，瑩瑩縱身躍起，落在五色船上。
　　同壹時間，玉延昭暴喝壹聲，頓時紫氣海洋開始湮滅，成片成片的道花紛紛化作齏粉！
　　五色船上，瑩瑩悶哼壹聲，隨即身後呼啦啦無數紙張鋪開，遮天蔽日，書寫萬千種不凡大道！
　　那些紙張鋪開，道音也隨之響起，宏大而繁雜。
　　“妳當朕的本事是抄來的嗎？”
　　瑩瑩大喝，湮滅的道花又隨之復生，比剛才更加絢爛，更加繽紛！
　　她是書怪成仙，與正常的修仙之人的修煉之路完全不同，各種大道抄錄下來印在紙張上，所謂道花、道境，其實都是紙張上的大道的表現。
　　就算是毀掉了她的道花道境，她也隨時可以復原！
　　長城上，將士們歡呼聲壹片，小帝倏卻看出不妙，向天後、蘇劫道：“瑩瑩擋不住！她的根基淺薄，都是抄來的，很少有自己的。面對本事低的人倒也罷了，面對玉延昭這等存在絕對不行！妳們去幫她！”
　　天後娘娘不假思索，祭起巫仙寶樹，蘇劫祭起劍陣圖，向玉延昭殺去。
　　玉延昭腳下壹頓，抄槍在手，同時迎戰天後與蘇劫！
　　他腳下那壹頓，以他的腳為中心，紫氣汪洋不斷向外炸開，波及之處，任何道花統統被毀，蕩然無存！
　　五色船駛向劫灰仙大軍，船上的瑩瑩悶哼壹聲，身後無數紙張上的符文大道紛紛湮滅，化作壹團團分辨不出的墨跡！
　　“咯！”
　　瑩瑩壹口墨水湧上喉頭，那是她的鮮血。
　　玉延昭那壹腳所蘊藏的威能，壹下子抹去她近半的道行！
　　瑩瑩強行提著剩下的修為駕馭五色船飛來，口中又是壹口墨水噴出，厲喝壹聲，猛然間將船上的金棺掀開！
　　“轟！”
　　無邊的混沌之水從金棺中傾瀉而出，向劫灰仙大軍當頭澆下！
　　那混沌之水所過之處，成片成片的劫灰仙紛紛湮滅，被混沌同化，即便是那些生前道境七重、八重的劫灰仙，被成片的混沌海水砸下也骨斷筋折，無力抗爭！
　　瑩瑩催動金船橫行，撞入劫灰仙大軍之中，將混沌海水四下灑去，將更多的劫灰仙消滅。
　　五色船所過之處，留下壹道寬達千百裏的混沌長河，將劫灰仙與長城隔開！
　　五色船行駛在這片混沌長河之上，棺中的混沌海水傾瀉壹空，那是足以將第七仙界壓垮，將帝廷壓穿的混沌海水，其重量甚至扭曲四周的時空！
　　而在五色船上，瑩瑩奮盡所有力量，祭起金棺，金棺的威能爆發，頓時吞噬天地星空，四周無數劫灰仙立腳不住，紛紛向棺中跌落！
　　甚至連星河也被金棺所牽引，墜向棺中！
　　這口金棺，不愧是鎮壓外鄉人的至寶，兇威展現出來，諸帝諸神的烙印浮現，即便是萬萬劫灰仙也可以壹網打盡！
　　突然，壹桿長槍插入混沌長河，玉延昭奮力壹挑，將混沌長河挑起，被挑起的長河越來越多，這道長河如同壹條混沌大龍，被他挑在槍尖上，呼嘯轉動！
　　長河上的金船頓時顛簸萬分，滔天大浪打來打去，隨時可能翻船！
　　瑩瑩全力控制五色船，再難控制金棺！
　　不僅如此，玉延昭甚至以這混沌長河為武器，掃向天後與蘇劫，兩人每接他壹招，便被震得連連後退，嘴角溢血！
　　蓬蒿、帝心、裘水鏡、芳逐誌、師蔚然、紫微帝君等人紛紛殺上前去，叫道：“合力壓制他！”
　　金船上壹條大金鏈子也自呼嘯飛出，趁著玉延昭不備，將其鎖緊。
　　眾人殺來，卻見玉延昭崩開金鏈，舞動混沌長河打來，紫微帝君骨斷筋折，師蔚然芳逐誌七竅噴血，裘水鏡的混沌玉所化的世界被刺穿，悶哼壹聲倒地，蓬蒿身軀所化的武器也被攔腰斬斷！
　　壹個個帝心被打得炸開，化作壹滴滴道魂液丟丟逃遁。
　　桑天君也自撲來，見狀立刻化作蠶蛾遁走。
　　壹時間帝廷高手紛紛重創！
　　玉延昭感應到背後壹人撲來，猛然轉身，正欲痛下殺手，卻見是玉太子向自己撲來。玉延昭在緊要關頭猛地收手，第壹仙陣圖飛來，四十九口仙劍嗤嗤嗤刺入玉延昭肉身之中，將他撞得向後飛去。
　　瑩瑩得到機會立刻祭起金棺，試圖將他收入棺中，不料那四十九口仙劍卻自咄咄射出，被玉延昭逼出體外！
　　瑩瑩眼角瞪得險些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