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五章 那張床，不好上

　　其他幾個在潛龍高武的高家子弟低頭沈思，回想著跟左小多相關的壹切。
　　終於肯定點頭：“巧兒所說的完全屬實。甚至還有些低估。不說別的，只是憑著這次，左小多能引起如此驚天動地的懸賞，就已經可見壹斑。”
　　壹位高家子弟自嘲壹笑：“我現在在潛龍高武三年級……但若是來懸賞我，估計……連懸賞左小多的這些價值的千分之壹都用不上……”
　　眾位青年人人都是苦笑壹聲。
　　是的，值錢，這也是價值。
　　高家主再度陷入沈思。
　　良久良久，長長嘆息。
　　“今天巧兒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高家主沈吟著，苦笑壹聲，道：“但是妳們有壹點，也需要考慮，那就是……壹般這種人中之龍，妳想要獲得他的友情和將來的回饋……必然面臨著壹路腥風血雨。”
　　“自己闖蕩，不要求太高的話，終生平安，是可以預期的。但是這種人，這種核心人物，未來必然隨著風雲直沖九霄，斷斷不會甘於平凡，更不可能小富即安。而在這個沖天過程中，必然伴隨著無數的風雨雷電生死存亡，核心大概率不會有事，但是其追隨者，卻必然是壹路屍骨墊上去的！”
　　“妳們也看小說話本；自然早早就明白壹個道理，那就是，基本所有主角都帶著天煞孤星的命格。在他身邊的人，能夠壹路趟著腥風血雨陪著走過去的……不會很多。”
　　“妳們若是想要走這條路，可就要做好……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屍骨就為他墊了前路的準備。”
　　“這才是真正的風雲之路！”
　　高巧兒嫣然壹笑，道：“爺爺，我們，也懷有壹顆不甘平凡的心啊！”
　　高家主陰沈的臉，終於露出來壹絲笑容。
　　轉頭，看著高燕兒與高萍兒的親生父親，眼中露出來痛惜之色：“宇兒，妳……怎麽說？”
　　高宇閉著眼睛，臉上青筋暴露，痛苦至極。
　　卻是硬挺著，咬牙說道：“巧兒說的……有道理！我……我……我沒意見！”
　　所有人看著他的臉色，都不覺壹陣心酸。
　　如花似玉的壹對雙胞胎女兒，就那麽死在別人手裏，但是家族還要盡力相助這個人……
　　身為人父的心情，是如何的悲涼，大家都能想象得到。
　　但是這種事情，卻著實是無可奈何。
　　不可能有第二個選擇！
　　“傳令已經派出的人手，如果有遭遇……不惜壹切代價，相助護持左小多！”
　　高家主下這個命令的時候，也是青筋暴跳：“哪怕死光死絕，也要確保左小多，安然無恙！”
　　從感情來說，他是真的不想下這道命令，但是從理智來說，這樣做，才是正確的。
　　“是！”
　　好多人神情猛然壹松。
　　“我希望諸位記住。”
　　高家主有些無力地說道：“在這件事情上，高宇作為苦主，做出了最大的讓步與犧牲。我不是為自己兒子說話，這件事……大家都看在眼裏。”
　　“家主放心！我們，銘記於心！”
　　“便是如此吧。”高家主嘆息壹聲：“宇兒，妳跟我來。其他人，散會吧。”
　　這壹夜的高家，燈光倍顯昏暗。
　　書房中。
　　高家主與高宇父子二人相對而坐，良久都沒有說話。
　　終於，還是高家主高攀雲老爺子打破了沈寂：“今天的事，妳還是……很難接受的吧？”
　　高宇沒有吭聲，只是將通紅的眼睛，扭頭偏到了壹邊去。
　　“我知道妳心裏不好受，我的心裏又何嘗好受了。”高攀雲原本陰沈的臉上再添數分抑郁。
　　“妳回去，跟燕兒萍兒的母親不好交代，我回去……跟妳媽，也同樣的不好交代。”
　　“為女兒，為孫女，討回血仇，本是為人父、為人祖的責任！”
　　“但是，現在這麽做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高攀雲沈重的嘆氣道。
　　高宇吸了吸鼻子，面容陰郁，聲音沈悶，卻是帶著壹些釋然。
　　“回想起來，燕兒和萍兒當初也委實是太過嬌慣了些許，往昔的任性跋扈，時常在眼前浮現……大抵是現在這個社會，所謂的美女特權，也著實是給那些個貌美的女孩子壹種錯覺吧……撒撒嬌，想要的全都有，說個軟話，生死危機就能即時消除……突然遭遇到左小多這樣的直男摧花手……吃虧，也是情理中事。”
　　高宇臉色扭曲了壹下，道：“我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我也明白，就算左小多那次，她倆能夠僥幸得活，以後在江湖，戰場……這種事，也是避免不了……哎。”
　　“有錢難買早知道，果是至理名言，這麽多年，咱高家出生的男孩子很多，女孩自然更加的稀罕嬌慣……是真的沒有什麽教育女孩子的經驗……”
　　高攀雲嘆口氣：“壹個賽壹個的嬌慣著長大，不像男孩子，再可愛資質再好也罷，也是從小練武摔打起來的……”
　　說到這裏，閑話算是說完了，告壹段落了。
　　此際的父子夜話，總還是要有個開場白的。
　　“今日此時，家族未來的方向格調，基本就算是定下來了。若是左小多中途夭折，也不可能再改變。壹旦進入巧兒說的那個圈子……就再也無法脫離了，打上了標簽。”
　　高攀雲臉色變得冷肅，站起來，在書房中背著手來回踱步。
　　“更有甚者，經歷了此事之後，將徹底斷絕回歸高家祖脈的希望。從此以後，就只有壹條路可以走。”
　　“妳明白我的意思麽？”
　　“明白。”高宇神色痛苦。
　　“明白就好，所以……高家下壹任家主之位，妳這個與左小多有殺女之仇的人，是註定不能擔任的。”
　　高攀雲說這句話，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高宇壹臉木然：“孩兒明白。”
　　在高巧兒站出來，壹席話說服了高家所有人的那壹刻，高宇就異常清晰的意識到了這壹點。
　　“我現在這個家主之位，也會在情勢穩定之後讓出來。”
　　高攀雲負手看著窗外。
　　窗外月明風清。
　　壹輪明月，皎潔清澈。
　　“我是妳的父親，燕兒的爺爺；心中仇恨，未必就比妳少。燕兒與萍兒，也是我從小抱著長起來的。”
　　“縱使左小多不在乎，但是我們自己卻要註意個中分寸。既然決意站在他的身旁，那就要時刻註意，不能在盟友心中紮著這壹根刺，永遠不拔出來。”
　　“既然要走這條路，那麽就不妨多走壹步，自己先將自己腳下的路鋪平！”
　　“今後，家裏的家主之位……”
　　高宇皺眉，問道。
　　“我看好高巧兒。”
　　高攀雲低沈道。
　　高宇悚然壹驚：“高巧兒？她是二支啊……”
　　“現在的高家，在今日之會後，再不存嫡系二支之分；就只有高氏家族的未來可言。”
　　高攀雲深沈地說道：“妳要永遠記住，壹個家族想要發展，傳承不絕，千秋萬代……這其中首要的第壹因素，就是家族之中自己人之間的犧牲與讓步。”
　　“是。”
　　“高巧兒雖然是女兒身，但其果決之處尤勝男兒。以她這樣的胸懷與謀略，未來大有可期……這樣的女兒，與其出嫁成為別人家人，不如長久的留在高家。只要高家給予最高權力，最大的善意，自然能夠將她留住。”
　　高攀雲淡淡道：“所以……恩，當然，家族之中的年輕壹輩，也要給她配備好助手。”
　　高宇蹙緊眉頭：“父親，是否……您不會想要巧兒爬上左小多的床吧？”
　　高攀雲凝眉思索，半晌不語。
　　顯然，高攀雲原本沒有想到這壹節，反而是高宇壹言點醒，有了新的思路。
　　又過了良久才道：“那張床，不好爬。索性就別懷有這樣的心思了。如果是左小多要爬巧兒的床，當然是皆大歡喜，樂見其成。但若是巧兒自己想要上那張床，卻是難上加難，阻力萬千，壹個不慎，就會讓高家成為眾矢之的。”
　　“不爭是為爭，用在此處正合時宜。這壹點，千萬要記住。高家要離那張床遠遠的。得之固喜，不得也無須有任何失落，這才是高明的處置手段。”
　　高攀雲淡淡道：“咱們高家，比之許多家族，底蘊大是淺薄，貿然妄動，便是憑空樹敵，壹旦招惹到不可匹敵的大仇，旦夕覆滅。”
　　“明白。”
　　“這些還都是後話，此際叫妳來只是要做到壹點，就是我們父子之間，必須要先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這是身為壹家之主，壹族之主的無奈。”
　　高攀雲苦澀的笑了笑：“老夫現在與妳壹起去妳那裏，跟妳媳婦……解釋壹下，有老夫在……想來妳還能好過些……”
　　嘆口氣：“只不過過壹會兒妳媽那邊，就只余老夫自己去扛了……哎。”
　　父子二人相對無言。
　　月華如水，照在兩人臉上，有幾分釋然，仍有幾分悲涼，幾分傷痛。
　　看著父親素來挺拔的背影現出佝僂之相；高宇心中最後壹絲怨恨，也終於消散。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壹個什麽樣的人。
　　為了家族，可以不顧壹切，可以舍棄壹切。
　　為了高家能夠千秋萬代，高攀雲可以犧牲任何人。
　　如今，卻終於到了……為了高家要犧牲他自己的時候，他仍舊是如此，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