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錢的問題
法蘭西之狐 by 奶瓶戰鬥機
2020-11-29 22:12
路易大帝學校不僅獎學金高,教學質量也壹直是公認的好。它的前身是建立於1563年的壹所被稱作“克萊蒙學校”的隸屬於耶穌會的教會學校,這所學校從壹建立,就因為其對走讀生完全免費的做法,引來了巴黎大學的不滿。
在此後的兩百多年裏,路易大帝學校都壹直在和巴黎大學鬥爭。在1762年,巴黎大學獲得了勝利,巴黎議會通過了決議,驅逐了耶穌會的管理人員,將這所學校交給巴黎大學來管理,為了拍當時的國王路易十五的馬屁,學校也被更名為路易大帝學校。巴黎大學似乎獲得了這場兩百年的馬拉松的勝利。但是,巴黎大學萬萬沒想到的是,正是在自己的控制下,從這所中學中,產生出了巴黎大學真正的對手。
1766年,路易大帝學校開始設立了教師資格考試,此後為了幫助應考者,學校又開設了壹個相應的師範學院。而這個師範學院,便是後來法國最著名的大學之壹,巴黎高等師範學校的前身。
約瑟夫如今希望報考的,便是這樣的壹所中學。
壹般來說,外省的學生,要想通過路易大帝學校的資格考試是相當不容易的。首先,這個學生必須得到某個地方教區的主教的推薦,然後就是他要能通過學校的選拔。不過這些對於約瑟夫來說,並不是特別大的問題。作為米尼哀主教的教子,得到推薦並不難,而通過選拔對於壹個在後世讀過碩士的穿越者來說,也不是難事。只是讀這所學校的花費,卻是約瑟夫面前的攔路虎。
巴黎大學控制了路易大帝學校之後,原本走讀生不要錢的政策就壽終正寢了。不過老實說,如今的收費也不算高,幾乎就是象征性的。但問題是,巴黎百物貴,居之大不易。要在巴黎當壹個走讀生,光是住宿和吃飯就要花不少錢。雖然路易大帝學校獎學金很高,但是誰也不是壹進入學校,立刻就能拿到獎學金的。所以如今約瑟夫急需壹筆啟動資金。
約瑟夫知道自己的父親手中沒多少錢。卡洛當年做過保利的副官,為了科西嘉的獨立和法國人戰鬥過。後來雖然歸順了法國人,但是為了保住貴族身份,他必須去討好科西嘉總督,這讓他花掉了很多的積蓄。他如今還要養著其他的六個孩子,應該拿不出多少錢來。
約瑟夫便給米尼哀主教寫了壹封信,請求他的幫助。他知道米尼哀主教是屬於同情耶穌會(這時候,耶穌會已經被教皇克萊孟十四世取締。但是它的影響卻還在,而米尼哀主教的很多作風,都明顯的受到耶穌會的影響)的修士,所以在信中還特別將路易大帝學校稱之為“克萊蒙學校”。並隱隱約約的露出對神學感興趣的意思。
很快,米尼哀主教就給約瑟夫回信了。主教對約瑟夫的虔誠大加贊賞,但他同時告訴約瑟夫,他並不主張約瑟夫現在就投入教會的懷抱。
“孩子,天主給人安排的道路很多,並不是只有成為教士,才是符合天主的意願的道路。我認為妳現在還太年輕,過早的做出這樣的決定未必正確。也許妳應該再經歷壹些事情,比如愛情、財富、權力。在此之後,也許妳才會真正明白,天主為妳準備了怎樣的壹條道路。
另外,妳希望到更好的學校去接受教育的想法我非常支持,孩子,妳知道,在我心中,妳就是我的兒子。看到自己的兒子這樣的上進,哪個父親不滿懷欣慰。在這個時候,當他向妳伸出求助的手的時候,哪個父親會不願意伸出手來拉他壹把呢?不過妳也知道,我並不是壹個很有錢的人,所以我暫時只能弄到壹百五十個法郎,希望能對妳有所幫助。
考慮到妳只是壹個十壹歲的孩子,(有時候我總容易忽略這壹點)而去巴黎又是這樣的遙遠。壹個人去這樣遠的地方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阿方索教士正好有事情要去巴黎,我算了算日子,和妳打算動身前往巴黎的時間相差不大,所以,我就拜托他將那壹百五十法郎帶給妳,並和妳壹起去巴黎。
在巴黎,生活費非常高,正常情況下,壹百五十法郎根本不能支持多久。除非妳居住到滿是底層人的那些街區去。其實在那裏住住也不壞,我年輕的時候,也在那樣的地方居住過,在那裏,妳能看到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也能在這黑暗中找到比潔白更潔白的潔白。那樣的地方能讓妳漲很多見識,甚至能錘煉妳的靈魂。倘若妳再大壹些,有個十六歲,那我倒是覺得妳可以到那樣的地方去生活壹段時間。但是現在……那裏的治安很亂,把如今的妳丟在那裏,簡直就像把壹只小羊羔丟在狼窩裏面壹樣。所以,我給妳找了壹處地方。
在拉丁區和聖馬索城關之間,有壹個方濟各會的小教堂,那裏的本堂神父讓·雅克是我的朋友,我想他可以為妳提供壹間簡陋但是卻相對安全的小屋……”
也就在約瑟夫收到這封信的那壹天,他的弟弟拿破侖也接到了布裏埃納軍校的入學通知。十歲的拿破侖很高興的和哥哥告別,準備奔赴他壹心向往的學校。
“我愚蠢的兄弟呀。”看到拿破侖滿臉高興的樣子,約瑟夫便忍不住又跳了出打擊他,“妳難道以為布裏埃納軍校的烏鴉就是白色的嗎?我敢肯定,在那個什麽布裏埃納軍校裏面也壹定和這裏壹樣,到處都是自以為高貴的傻瓜,妳只不過是從壹個火坑跳進了另壹個火坑罷了。”
“桑丘呀,妳知道什麽?我去布裏埃納軍校,是去學習知識的,和那裏有沒有傻瓜有什麽關系?難道因為那裏都是傻瓜,所以他們的書本中,三角形的內角和就不是壹百八十度了?只要能學到有用的知識,這些事情有什麽關系呢?”
“當然有關系了。”約瑟夫道,“我愚蠢的兄弟呀,哪怕是大馬士革刀,也鐵錘和鐵砧才能成型。當妳身邊都是壹攤爛泥的時候,妳到哪裏去鍛打妳的刀呢?所以,到了那裏記得經常給我寫信,好讓我好好的教導妳。省的妳在爛泥坑當中銹掉爛掉了。”
“妳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爛泥坑呢。”拿破侖的嘴巴還是很硬的。
“哈哈哈哈……”約瑟夫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送走了拿破侖,又過了半個月,就快到路易大帝學校考試的時候了。而這個時候,米尼哀主教在信中提到過的那位阿方索教士也到了奧頓中學。
在學校請好了假之後,約瑟夫便跟著阿方索教士壹起乘上了前往阿維尼翁的驛車。
這時候已經是五月了,這是壹年中最為美麗的壹個季節。驛車從馬賽出來,在通往巴黎的大路上飛馳,溫暖的春風從車窗裏吹了進來,將路邊盛開的各種野花的雜亂的香味壹股腦的卷進車廂裏。從車廂向外望去,在道路兩邊,以及墨綠色的麥田的間隙中,開滿了各色的花朵,那些深粉色的是距藥草,淡紫色的是麥仙翁,還有紅色和黃色的野月季。路邊偶爾還能看到幾棵不高的歐丁香,在春風中搖曳著她們深紫色的花序。
車廂裏連約瑟夫在內,壹共有六個人。壹個教士,壹個孩子,兩個三十多歲的商人打扮的中年人,還有壹對小夫妻。除了女士,都是些穿著長褲的人。(在法國,貴族們總是穿緊身短套褲,膝蓋以下穿長統襪;平民則穿長褲。)
幾個人坐在車廂裏,反正沒有多的事情,便隨意的閑聊了起來。
“神父,妳們也是去巴黎的?”壹個瘦瘦的商人問道。
“我去聖母院有些事情。”阿方索修士回答道,“這是我們主教的教子,他要到巴黎參加路易大帝學校的入學考試。我和他同路,正好帶他去。”
“啊,這麽小的年紀就離開家鄉去巴黎讀書,這可不容易。”那個瘦瘦的商人道。
“到巴黎讀書可要花不少錢。”另壹個商人也道,“壹年只怕要好幾百法郎呢。”
“在路易大帝學校讀書本身並不需要花多少錢。”那對小夫妻中的丈夫開口道,“路易大帝學校有很高的獎學金,不過它對學生的要求很高,第壹是要有教會的推薦,第二就是要能通過入學的選拔。”
說到這裏,他又轉頭對約瑟夫道:“孩子,妳擅長哪些學科?”
約瑟夫便回答道:“我能讀寫拉丁文,另外我很喜歡數學和自然哲學。”
“數學是天主創造世界的語言。自然哲學是我們靠近天主的另壹條路。”那個年輕人道,“妳能喜愛這些,真是不錯。”
“靠近天主只有壹條路,那就是通過教會,先生!”阿方索很嚴肅地道。
“您說得對。”那個瘦瘦的商人趕緊附和道,同時在胸口畫了壹個十字。
“教會和《聖經》當然是靠近天主的唯壹途徑。”那個年輕人也趕緊收回了自己前面的話,但他又有些不太甘心的補上了壹句,“不過,這個世界不正是天主的作品嗎?對世界的贊嘆,歸根到底都是對天主的贊嘆。”
“我喜歡這種說法。”約瑟夫插嘴道。
阿方索原本還打算再說些什麽,不過聽了約瑟夫的這句話之後,卻也不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