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三章 海上危機

　　雖然船照舊晃悠得很厲害，但是剛剛值了夜班的莫雷爾船長還是很快就在自己的吊床上睡著了。這已經是海員的基本功了。然而他的眼皮才剛合攏不過壹會兒，壹陣尖厲的鈴聲就把他壹下子從吊床上拎了起來。
　　“出什麽事情了？”莫雷爾船長沿著梯子爬了上去，伸手推開了樓梯口的蓋板，強烈的陽光照下來，讓已經習慣了船艙中的黑暗的莫雷爾船長壹時睜不開眼睛。
　　莫雷爾壹手擋在眼前，壹邊喊道：“出什麽事情了？”
　　“船長，發現壹條英國怪船！”在舵輪旁邊值班的大福萊克勒喊道。
　　“在哪裏？”這時候莫雷爾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外面的光線，他在搖晃的濕漉漉的甲板大步地走向萊克勒，同時問道。
　　萊克勒將手中的黃銅望遠鏡遞給莫雷爾：“船長，妳看在那邊，冒煙的地方，那條船可真醜！”
　　這時候，莫雷爾也已經看到了那邊的濃煙。
　　“他們的船上起火了嗎？還是被我們的希臘火燒了？”莫雷爾壹邊說，壹邊將望遠鏡湊到了眼睛前。
　　“這條船真的好醜呀！”莫雷爾也不禁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那是壹條灰色的船，船上有壹個大煙囪，正噴出濃濃的黑煙。在船的兩側，有兩個很大的明輪，正在轉動著，從船頭處激起的波浪來看，這條船的速度不慢。而在這條船的船頭上，則明顯的飄著英國國旗。
　　“是從我們來的。”莫雷爾說，“我倒要看看，是它快，還是我們快。”
　　莫雷爾擡頭看了看風帆——所有的風帆都已經升起來了。但是因為這時候海上的難得的只有壹點微風，所以船的速度並不算快。
　　如果是在面對其他帆船的時候，這個問題並不是問題，因為如果風力不足，飛剪船跑不快，那其他的帆船也壹樣跑不快。但是現在正在追趕他們的船卻明顯是個特例——那條船根本就沒有風帆，但卻跑得飛快。
　　“我來掌舵。”莫雷爾說，於是萊克勒便讓到了壹邊。
　　莫雷爾控制著舵輪，稍微地調整了壹下船只的方向，船的速度卻並沒有太大的起色。萊克勒也是操船掌舵的老手了，莫雷爾並不見得就比他強。這時候換個人，其實不過是中帶著迷信味道的，換個人換個運氣的想法罷了。說不定換個人，就起風了呢？
　　然而，莫雷爾的運氣似乎並不比萊克勒強多少，風還是那樣要死不活的吹著。船只的速度還是起不來，而後面的那條船似乎追得更近了壹點。
　　“萊克勒，看來我們如今必須拋掉壹些貨物了。”莫雷爾對萊克勒說。
　　“船長，丟掉貨物，我們可就要虧大本了。”萊克勒說，“要是我們丟了貨，然後來了壹陣風，那不是……再說，那條船離我們還遠，只要我們能堅持到晚上……”
　　海上的船只之間的追逐往往非常耗費時間。如果雙方的航速差別不大，壹追就是幾個小時，甚至是幾天都是正常的事情。而依照莫雷爾和“軍工復合體”簽訂的合同，損失貨物，是要支付賠償的。
　　跑法國到愛爾蘭的航線，利潤非常高。只要跑個十幾趟，就能再買壹條新船。而這條航線又不長，跑個十來趟根本花不了太多的時間。但是這條航線之所以有這樣高的利潤，很大壹個原因也在於這條航線的風險。壹旦丟失貨物，那貨款就需要由船主來賠償。莫雷爾之所以還只有壹條船，那就是因為不久前，他剛剛因為觸礁丟了壹條船。
　　“萊克勒，這次我們買了保險的。”莫雷爾回答道。
　　“但是保險公司的把些家夥可不壹定會認可我們拋棄貨物是迫不得已。上次勒蒂埃利船長因為風暴丟了貨物，回去之後，保險公司的家夥就說他‘處置不當’，所以只支付了最低限度的賠償——那才多壹點？再說，保險公司和我們簽的那份合同，您真的壹個單詞壹個單詞的看清楚了嗎？包括那個附件中的免責條款？”
　　莫雷爾楞了壹下，然後道：“那東西好幾十頁呢……”
　　“所以妳確定，我們現在丟掉貨物，阿莫迪亞保險公司會給我們賠償？”
　　“除非我的船上面帶著英國人的炮彈打出來的洞，否則這幫子家夥……好吧，我們先這樣跑，要是英國人的船在壹小時內追近了壹公裏以上，我們就拋掉壹部分貨物……我們跑了這麽多趟，早就賺到了足夠賠的錢了。任何時候，我們自己的安全總是比錢重要的。萊克勒。妳要知道，人生的悲劇之壹就是弄到了壹大筆錢，可還沒來得及享受就死了。”
　　“船長，”萊克勒回答道，“我覺得人生還有壹個更大的悲劇，那就是壹分錢都沒有了，卻還是沒死……”
　　“行了，萊克勒，我敢肯定，妳在死之前，壹定會有很多錢的。”莫雷爾說，“妳來幫我把住舵，我下去把測距儀拿上來。”
　　萊克勒接過了舵，莫雷爾便下到甲板下面去了，搗鼓了壹會兒便拿著壹更黃銅的小棍子上來了。這是壹臺合像測距儀，可以用來測量物體之間的距離。不過這個個頭太小，測量精度很是壹般。但是對莫雷爾來說，也已經夠用了。
　　海上的風力不但沒有變大，反而變得更弱了。飛剪船的速度不但沒有上升，反而越來越慢了。而後面的那條英國船卻壹點影響都沒有受到，依舊越追越近。
　　莫雷爾放下手中的測距儀，嘆了口氣道：“還是丟貨物吧，接近得太快了。再不丟東西，我們支撐不到天黑的。”
　　“要不我們用‘希臘火’拼壹把？”萊克勒還是有些舍不得那些貨物，因為在這條船中，也是有他的投資的。
　　“萊克勒，清醒壹點！”莫雷爾道，“妳看那條船的船型，妳看看他們的幹舷高度，那不是飛剪船，那上面肯定有大炮！他們現在還有航速優勢，他們完全可以控制距離，然後在安全的距離上用大炮把我們都送到海底下去！萊克勒，到海上來發財是壹個很冒險，帶著很多的賭博的味道的生意。但是賭上了這壹把，妳以後就不能隨便亂賭了，因為妳的身家性命都已經押在這裏了。”
　　萊克勒還是被莫雷爾說服了。於是水手們開始將壹箱子壹箱子的貨物從船艙裏面搬出來，丟到了海裏。
　　隨著更多的貨物被拋入海中，船變得更輕了，速度也有了壹定的提升。但是海上依舊沒什麽風，所以那條英國船還在繼續逼近。如今哪怕不用望遠鏡，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條船船舷的巨大的明輪在不停地翻動海水，掀起浪花。
　　莫雷爾已經將所有的貨物都丟海裏了，但是依舊沒能擺脫那條英國船，而且就目前的情況看，除非突然來壹陣大風，否則，他們絕對撐不到日落就會被英國人追上。
　　“敵艦炮擊！”桅桿上的瞭望哨大聲喊道。大家都往後面望去，就看到壹股青煙從那條英國船的船頭上升了起來。又過了壹會兒，便聽到隆隆的炮聲，然後便是炮彈破開空氣發出的呼嘯聲。
　　“咚”，壹個水柱從莫雷爾的船的右舷方向上冒了出來，不過和船還相差了好幾百米。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時候海面上相對平靜，這麽個小水柱還真不容易被註意到。
　　在這樣遠的距離上就開炮，想要命中目標其實是很難的。這樣的炮擊，出了碰運氣之外，其實更多的是警告和示威，基本的意思就是：“妳已經跑不了了，趕快投降吧！”
　　但是對於莫雷爾他們來說，壹旦投降，這條船就沒了，那他們可就真的要陷入到“壹分錢都沒有了，卻還是沒死”的悲慘境界中去了。所以除非實在是毫無指望了，莫雷爾他們是絕不會投降的。
　　於是莫雷爾他們繼續跑，英國人繼續追，繼續向他們開炮。
　　英國人越追越近，炮彈的落點距離莫雷爾他們的船也越來越近。這個時候，根本就不用望遠鏡，直接用肉眼，大家就已經能看清楚那條英國船，以及架在船頭上的那門很粗很粗的大炮。
　　法國人壹邊逃跑，壹邊向天主、耶穌、聖母瑪利亞、聖彼得、聖約翰以及其他他們想得起的各種聖徒禱告、呼救，並許下諾言：“如果能讓我們逃出去，我們壹定天天到教堂去向天主祈禱。”雖然現在因為法國政府還沒來得及和教廷和解，所以那些教堂中連壹個“合法”的牧師都沒有。
　　不過事實再次證明了，法國人的確是天主的兒子——而且是親生的。壹枚24磅的炮彈準確的擊中了飛剪船的桅桿，將這根桅桿打成了兩段。
　　桅桿帶著風帆掉進了水中，但是桅桿上的繩子還連在船上。落入水中的桅桿頓時就變成了事實上的船錨，將船死死的拖住了，讓飛剪船的速度猛降。
　　“快！快砍斷纜繩！”莫雷爾高喊著，丟掉了舵輪，親自操起壹根斧頭，朝著纜繩撲去。而萊克勒臉色蒼白，失魂落魄——失去了壹根桅桿，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跑得過英國人了。
　　“上帝呀！”萊克勒喊道。同時從後面的那條英國船上傳來了壹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