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6章 了結

　　天罡雲族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比血腥更濃重的是灰暗的死氣。
　　荒天龍主、九曜天尊、神虛道人皆死在這裏，天罡雲族的末日已是註定。
　　他們現在最該想的，也是唯壹能想的，便是該怎麽逃但，他們的“罪族”烙印，是焚月王界所刻上，在最終裁決前畏罪而逃，罪上加罪。北神域雖大，他們又能逃到哪裏，又有誰敢收留他們。
　　龍血染滿了腳下的土地，雲澈走出很遠，才忽然止步。
　　“失去女兒的父親，也要更加更加的堅強。”
　　多麽蒼白的壹句話，來自雲裳的唇間，卻讓他心魂近潰。
　　長長的呼了壹口氣，他目光轉過，看向始終壹言不發的千葉影兒，冷聲道：“妳居然沒嘲笑我？”
　　千葉影兒的雙眸正看著遠方，聽著雲澈的話，她很輕的壹笑：“那個小丫頭的父親死了，而我父親還活著；她的玄力盡廢，而我則可以彈指決定她生死，但我居然有點羨慕她。”
　　“呵，”她的笑意變得有些淒冷：“曾經視萬靈為土雞瓦狗的梵帝神女，居然羨慕起壹個被廢了的小丫頭太可笑了！”
　　雲澈看他壹眼，走向前方。
　　這裏是天罡雲族祖廟的所在，只不過已化作壹片廢墟。
　　始祖之地，若是曾經的雲澈，定會心懷敬畏。但此刻唯有冷漠。他站在祖廟廢墟的中心，右腳猛的壹踏。
　　轟隆！
　　地面塌陷，連同下方的結界壹起崩碎。雲澈沈到了壹個隱藏的獨立小世界，面對上了壹群駭然欲絕的雲氏族人。
　　族長雲霆，和壹眾受傷相對比較輕的長老，顯然，是在這裏商議大事。
　　“雲澈，妳”
　　話剛出口，千葉影兒的身影也輕渺降下，站在了雲澈的身側，聲音頓時戛然而止，幾乎每個人都瑟縮著後退了壹步。
　　雲澈臉色陰寒，沈聲道：“除了雲族長，其他人，全部滾出去！”
　　以雲澈今日所展露的殘暴狠絕，加之先前祖廟發生的事，雲澈直接出手將他們當場殘殺，他們丁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但他說的，卻只是“滾出去”。
　　或許，唯壹的理由，就是雲裳醒來後說的那句話那句讓他們羞愧欲死的求情。
　　雲霆臉色透著壹層不正常的灰白，不知是因為身傷還是心傷，他面色劇動，然後擺了擺手：“妳們去吧。”
　　短暫沈寂，眾長老都無聲退離。如果雲澈真的要對雲霆做什麽，他們就算全部在場，也阻擋不了。
　　千葉影兒手指壹拂，壹個隔音結界形成。雲澈想要說什麽，做什麽，她能猜到個七七八八，但顯然並無阻止之意。
　　“雲尊者咳，咳咳咳咳”剛壹開口，雲霆便已壹陣無比痛苦急促的咳嗽，每壹道咳聲，都會帶出褐色的血沫。
　　他大喘幾口氣，才繼續道：“不知有何吩咐。”
　　“知道妳們為什麽還活著嗎？”雲澈道。
　　雲霆垂下頭來，愧然無力的壹聲輕喃：“裳兒”
　　“她並不知道妳們在她重創之後，想要以血移禁術殘忍剝奪她紫色天罡的事。”雲澈的聲音陡然冷了數分，字字刺魂：“妳們最好永遠都別讓她知道！”
　　“”雲霆嘴角搐動，許久，他壹聲太過沈重的嘆息，道：“妳就是恩賜裳兒的那個高人？”
　　見識過雲澈的可怕實力，以及他對雲裳遠超尋常的愛護，他哪還想不到，帶給雲裳各種奇異變化的高人，其實就是雲澈。
　　先前，九曜天尊喊出“半步神主”時，他們驚駭到極點。但之後，強如荒天龍主和神虛尊者都被他輕易碾殺，這等實力，又豈止於半步神主！
　　“對。”
　　“如妳這般人物，為何會對裳兒如此之好？”雲霆問道。
　　他所看到的雲澈不但實力強大，性情更是可怕，那連千荒神教都不放在眼中的狠絕，還有他造就遍地龍血龍屍的殘暴以他的閱歷，都深感驚怵。而這樣壹個人，為何唯獨對雲裳超出尋常的好。
　　他想不到理由。
　　雲澈擡起手臂，在雲霆愕然的視線中，壹道橙色的光華壹閃而過。
　　“！！”雲霆如遭雷擊，失聲喊道：“天天罡神力！”
　　“妳！”他猛的擡頭，壹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雲澈：“妳妳妳是我天罡雲族的人！”
　　“我不是。”雲澈目寒如初，冷冷回道：“我的祖上，早已脫離了天罡雲族。”
　　“”雲霆嘴巴張開，五官顫動，劇烈的激動、驚訝之後，是無盡的復雜，看著雲澈的目光，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許久，他的手臂放下，老目朦朧，聲音輕渺的如在夢中：“原來，妳是他的後人。”
　　“他現在還活著嗎？”
　　“死了。”雲澈道：“我幻妖雲族，現在只有我壹個人還活著。”
　　“”雲霆再次楞住，然後失魂低念：“死了幻妖雲族死了呵呵呵”
　　他笑了起來，笑的無比悲戚。
　　明明對他恨之入骨，但聽到他的死訊，首先湧上的，卻不是快意，而是悲傷。
　　“也好，也好”他念道：“死了，就沒有了痛苦和牽掛；死了，就不用抉擇和掙紮；死了，就恩怨兩清也真正解脫了。”
　　他的自語，帶著深深的淒涼，甚至還有濃濃的死誌。
　　絕望來臨前的死誌。
　　“妳那麽想死？”雲澈看他壹眼，忽然冷笑壹想：“我還就偏不讓妳死！”
　　他身影忽然壹晃，瞬身至雲霆的身後，手掌直轟他的後背，生命神跡之力瞬間釋放，瞬間收回。
　　砰！
　　雲霆壹聲驚吟，向前猛然壹個踉蹌，壹口黑血狂噴而出。他手捂胸口忽然，他猛的擡頭轉身，呆呆的盯著雲澈，滿臉的難以置信。
　　“焚月神界留在妳體內的詛咒之印已經解了。”雲澈雙手負後：“以妳自身的底蘊和天罡雲族的資源，用不了太久，妳就能恢復到當年的狀態。”
　　雲霆體內的詛咒之印是將他的玄力鎮壓在神君境界，無法回到神主之境。這種詛咒之印雖強，但遠遠不及梵魂求死印那般霸道，且是最受光明玄力克制的黑暗咒印，以層面超過壹切的生命神跡，雲澈隨手也就解了。
　　修為恢復，將盡的壽元也將因此而大幅延長。感知著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態，雲霆激動的無以復加。
　　他以為雲澈此番是為問罪而來，但卻
　　他向前壹步，便要躬身大拜，卻見雲澈直接背過身去，道：“妳不必謝我，我救妳，只因妳還有點用！”
　　雲霆身體僵在那裏，雲澈的冷語斷無法澆滅他心中的激動，激動到壹時都不知該如何言語。
　　“我救雲裳，是因她的玄功和天罡神力引起了我的註意。”雲澈背對他沈聲道：“我留她在身邊，是想通過她，親眼看看妳們壹族的現狀只是後來，我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我逝去女兒的影子。”
　　雲霆：“”
　　“萬年前，焚月王界因某個原因，知曉了妳們天罡雲族所守護的聖物為何物，於是逼妳們交出。”雲澈並不是詢問，而是陳述：“因這件事，族中產生了極大的分歧。妳主張交出聖物，護全族安平，而第二族長，則寧死也不願讓聖物落入他人之手。”
　　“最終，無法協調的巨大分歧之下，第二族長帶著追隨者和聖物，離開了天罡雲族，也離開了北神域，再無音訊，也讓妳們壹脈，從此承受了巨大的災禍。”
　　“是他留下來的嗎？”雲霆眼前有些恍惚。
　　“不，壹半是雲裳說的，壹半是我猜的。”雲澈道：“我的祖上，沒有留下任何關於天罡雲族的記載和痕跡。幻妖雲族，除了久遠的血脈之系，和天罡雲族早已沒有了任何聯系。”
　　“是嗎”雲霆慘然壹笑：“當年的事，焚月王界非我族所能忤逆，以交出聖物換全族安平，我從不認為自己錯；而守護聖物，是先祖之訓，是我族的使命，他同樣沒有錯。”
　　“但，他帶著聖物瀟灑的逃了，卻將天罡雲族從巔峰推入地獄！他想就此和天罡雲族決斷，卻似乎忘了，那是天罡雲族的聖物，而不是幻妖雲族的聖物，更不是他自己的聖物咳咳咳”
　　氣急攻心，雲霆臉色和身體都是壹陣痛苦的抽搐。
　　雲澈沒有說話，沒有反駁。
　　“呼”好壹會兒，雲霆的氣息才緩和了下來，他苦澀壹笑，搖頭道：“罷了，壹切早已鑄成，他又已不在世上，這些已毫無意義，與妳更無任何關系。”
　　“不過，有妳這樣壹個後人，他定是安慰的很吧。”
　　“那個聖物，”雲澈忽然道：“是不是輪回鏡？”
　　“！？”依在墻邊，懨懨欲睡狀的千葉影兒美眸猛的睜開。
　　雲霆擡首，雙瞳猝然放大。
　　雖然背對雲霆，但身後剎那的靈魂悸動已是給了他答案。
　　“當年事情的真正起因和具體經過，我不想知道。誰對誰錯，我也不想探究。以後，我與天罡雲族也毫無關系，無恩亦無怨。”
　　“我此番見妳，是要告訴妳壹件事。”雲澈回過身來，看著雲霆：“我會去滅了千荒神教，暫時終結妳們的厄難。”
　　雲澈之言，對雲霆而言無疑字字石破天驚。
　　“但，妳記住，”雲澈的聲音變得低緩而冷冽：“我不是為了妳們天罡雲族，更不是在給祖上贖罪，而是為了雲裳為了她的壹句話。”
　　他邁步，從完全呆住的雲霆身邊走過：“我不殺妳們任何壹人，是不想她的心靈蒙上任何的灰塵；我救妳們全族，是不想她的世界陷入灰暗至於妳，不要懷疑我能不能做到，而是好好想想將來該怎麽彌補她！”
　　就連為雲霆解除封鎖修為的咒印，都是為了讓她身邊多壹個可以保護她的神主之力。
　　雲霆不知道自己楞了多久，當他如夢方醒，倉惶回身時，視線和靈覺之中，早已沒有了雲澈和千葉影兒的身影。
　　砰！
　　壹塊數千丈之巨的龍屍被壹腳踢開，雲澈走入雷域之中，穿過雷域，離開天罡雲族，下壹次再入此地不知會是何時。也或者永遠不會再回來。
　　“輪回鏡在妳身上？”千葉影兒冷不丁問道。
　　雲澈沒有回答。
　　“換個問題，”千葉影兒眉梢微翹：“妳當年在龍神界的時候，是不是把龍後給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