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裝病

　　靖城這種地方，越是到了晚上，燈火越為明亮，幾條錯綜復雜的主街道交織在壹起，幾乎每個角落都是人山人海，壹眼望不到盡頭，這幾條大路無壹例外都是從街頭到街尾高懸起巨大的紅燈籠，樓層建的越高就越能吸引有錢人進去玩樂消遣，蕭千夜小心翼翼的拉著雲瀟生怕她被擁擠的人群擠散，來靖城的人不壹定是客人，也有很多很多人販子、盜寶賊穿梭其中，防不勝防。
　　因為有鳳九卿的業障之術，這還是他第壹次走在飛垣不被人認出，但本能依然迫使他時刻保持警惕，反而是鳳九卿壹個人走在最前面，壹會笑呵呵的和路邊攤販打著招呼，壹會還對高樓上的姑娘們曖昧輕笑，他原本就長著壹張讓女人著迷的臉，這壹下立馬就吸引了無數尖叫和目光，蕭千夜用力咳了壹聲，低聲提醒：“妳是來這裏找樂子的嗎？能不能上點心，別太惹人耳目了。”
　　“她們自己要看我，也能怪到我頭上？”鳳九卿笑嘻嘻的扭頭反駁，問道，“天尊帝口中那個靖醫苑妳去過沒？”
　　“我哪裏去過，那是給青樓女子看病的地方。”蕭千夜冷冷回答，其實目光也壹直在焦急的四下找尋，鳳九卿為難的說道，“靖城的女人數不勝數，對男人而言就像商品壹樣明碼標價，壹件商品若是出現了瑕疵，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直接扔了換個新的，看病？呵……多麻煩，也沒必要是不是？除非是極其寶貴的商品，否則有幾個人願意出這種冤枉錢？”
　　蕭千夜說不出話來，壹雙雪亮的眼睛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這般熱鬧的城市骨子裏是冷到了極致，若非往年的例行巡邏需要，他真的壹步都不想踏入這座骯臟的城市。
　　雲瀟聽他們像是話中有話，自己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於是小跑湊到鳳九卿身邊，輕聲問道：“什麽叫極其重要的商品？您的意思是……我們要找的那家靖醫苑，是給很重要的人看病的？”
　　鳳九卿本來不想把話說得太露骨，這會架不住女兒在身邊軟磨硬泡，真的是心頭壹軟什麽話都說得出來，他擡手指了指兩側的高樓，笑道：“女人就算是在青樓這種地方，也還是要分出個三六九等的，越是容貌美麗的女人身價就會越高，通常她們居住的地方也會越高，妳看旁邊這些酒樓，有三層的四層的，看對街那還有個九層的，瀟兒，妳信不信，這全城最漂亮的女人，壹定就在那九層樓裏住著。”
　　雲瀟似懂非懂的看過去，那座九層高樓距離他們隔了壹條街，但是真的很高很高，像壹座奢侈華麗的高塔，竟然會讓人情不自禁的產生壹種向往，鳳九卿壹下子來了精神，拽著女兒又四處指了指，興致勃勃的介紹起來：“在大堂裏招待客人的，多半都是些姿色庸俗之輩，簽了賣身契幹壹輩子的活恐怕都不夠給自己贖身，再等到年老色衰就只能打打下手當個苦力，稍微往上層壹點的，容貌也好，才藝也罷，總歸是有能吸引客人的地方，能為店家招攬生意，待遇就會好上許多，要是足夠好運遇到願意為她們贖身的人，也許還有離開靖城的那壹天，但是再繼續往上……”
　　鳳九卿長久的凝視了壹眼對街的九層樓，那裏燈火通明，不知內部又是何種讓人流連忘返的溫柔鄉，但他卻無奈的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最頂層住的女人被稱呼為‘花魁’，單是想見上她壹面就要耗費巨資，若是再想她給妳倒個酒，彈個琴，只怕除了金錢，還得有顯赫的地位才行，如果還想更進壹步，比如……咳，比如共度春宵什麽的，那條件可就不好說了。”
　　“這麽厲害？”雲瀟將信將疑的嘀咕了壹句，念叨著，“長的漂亮真的這麽重要嗎？”
　　鳳九卿不懷好意的轉向半天沒搭話的蕭千夜，像是要故意挑事壹般慢慢放緩了語氣，壹字壹頓的說道：“長的漂亮也未必是福氣，至少在靖城這種地方，肯定不是福氣，那樣級別的女人，不僅能給樓主帶來數不盡的財富，甚至還能從中拉攏朝中重臣，謀取更為重要的政權地位，她壹輩子也離不開靖城，蕭閣主，我說的對不對？妳這種身份的人，我猜應該是見過那位花魁小姐的吧？”
　　鳳九卿明明是在問話，雲瀟卻是深信不疑的樣子頻頻點頭，不知道為何腦子裏忽然冒出壹個名字，是那時候在星垂之野的天路中，帝仲偷偷告訴她的壹個名字，說的就是靖城的壹位花魁，叫柳飛飛！
　　“柳飛飛！”雲瀟脫口而出的剎那，旁邊幾個熟客皆是壹起望了過來，嚇的蕭千夜立馬壹把按住她，慌亂的解釋道，“柳飛飛不在那，她是另壹家的……”
　　“另壹家的？”鳳九卿在旁邊添油加醋的直笑，咳嗽壹聲，道，“看來還不止壹個。”
　　蕭千夜無可奈何的看著眼前這對壹唱壹和的父女，他們完全不像是來幹正事的，根本就是沈迷其中恨不得現在就找個店家鉆進去，難怪雲瀟自小性子活潑好動不按常理出牌，經常幹出壹些讓他目瞪口呆匪夷所思的事情，師門的長輩也都玩笑說她和她娘沒有壹點像的地方，果然是全部遺傳了鳳九卿！
　　雲瀟見他不說話，從鼻腔裏哼了壹聲，酸溜溜的說道：“難怪這麽多年不來找我，原來是在這種地方和漂亮花魁共度春宵。”
　　“我沒有。”蕭千夜不敢太過大聲引起註意，又怕她是真的鬧情緒不開心，悶悶瞪了壹眼鳳九卿，見他捂著嘴扭過臉去假裝不知道，又連忙拉著雲瀟的手解釋道，“我上次不就跟妳說過了，那是她想騙我，我中途醒了就走了，根本沒有什麽共度春宵，妳不要聽帝仲亂說。”
　　雲瀟瞥了他壹眼，看他是真的緊張自己，這才笑吟吟的擡手勾了壹下對方鼻梁，心滿意足的道：“我就逗妳玩呢，看把妳嚇的，好像心裏真的有鬼壹樣。”
　　蕭千夜怔了壹下，臉上壹紅，鳳九卿自己也是個男人，哪能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哼了壹聲，沒好氣的道：“心裏有沒有鬼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這幾年的酒局應酬肯定是少不了，畢竟當年皇太子看重天征府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我看這靖城裏幾家厲害點的青樓，妳應該都去過吧？那頂層的幾位花魁小姐，多半也早就看過，是不是？”
　　蕭千夜是半句話都不想在和鳳九卿扯淡，索性將雲瀟拉回自己身邊，也不讓她繼續跟著鳳九卿到處亂看。
　　三人繼續沿街找尋，蕭千夜暗暗沈思，確實在靖城這種地方，女人的人身自由受到嚴厲的管制，壹旦染病壹定會被毫不留情的拋棄，只有能為店家招攬錢財的女人才有可能破例，而這樣的人其實也不算太多，畢竟每天都有年輕漂亮的姑娘被人販子拐賣進來，商品更新換代的速度遠比治病快得多，如此推算的話，天尊帝口中的靖醫苑應該也是來歷不小，否則又有何德何能在靖城立足？
　　他越想越覺得奇怪，如果真的是這麽有名的醫館，他沒理由不知道才對，從來都沒人跟他提過“靖醫苑”這個地方，這又到底是為什麽？
　　壹直走到這條街的盡頭，三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都是神色疑惑的互相張望了壹會，鳳九卿遲疑了片刻，皺眉問道：“看來是不在這條街上，靖城的街道復雜，全部走壹圈怕是壹晚上都走不完，要不……”
　　他忽然看向雲瀟，沈默了片刻，又尷尬壹笑：“要不妳裝病吧，我們也好找這裏的店家問壹問。”
　　雲瀟認真的想了想，點點頭：“也對，總比無頭蒼蠅壹樣亂轉強，那我就……”
　　兩人壹起看向蕭千夜，蕭千夜被他們壹眼看到深深呼吸，雖然完全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嘛，但腦門已經不由自主的滲出細汗，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預感。
　　雲瀟偷偷笑了壹下，踮著腳繞到他身後，直接就整個人撲到背上，在他耳邊吹了壹口氣，開心的笑著：“快帶我去找大夫吧，人—販—子。”
　　“哪有人販子帶著拐賣來的女人去求醫的？”蕭千夜抱怨的罵了壹句，沒等他把雲瀟從自己背上拎下來，鳳九卿卻又笑呵呵的按住了他的手，半開玩笑的說道，“蕭閣主，靖城的花魁妳大多都見過吧，那我問問妳，論容貌論才情，妳覺得和妳最近見過的女人相比如何？”
　　沒等他回答，雲瀟用手指繞著他的耳根幽幽念道：“我覺得自己也就比鳳姬姐姐和青依姑娘差壹點吧，稍微打扮壹下不會比妳的柳飛飛差很多，是不是？”
　　蕭千夜怔了壹下，鳳九卿是精神奕奕，神充氣足，補了壹句：“當爹的都這麽好看，女兒肯定不會差，是不是？”
　　聽他這麽直接又不害臊的誇贊，順便還誇了壹下他自己，反而雲瀟臉頰壹紅，感覺自己有些得意過頭了。
　　蕭千夜被這對父女堵得無言以對，但也立馬就反應過來兩人的真實含義，雲瀟本就是皇鳥後裔，論容貌若真的是被人拐賣至此，那壹定會賣出個天價，被當成花魁壹樣培養！
　　“咳，我們也就別亂晃了，直接點，就去最高的那家試試吧。”鳳九卿擡手指了指，蕭千夜想了想，扭頭對背上的雲瀟無奈的說道，“妳裝病就裝的像壹點，進去之後別亂動，壹定抓著我別松手，聽明白了嗎？”
　　“好。”雲瀟斬釘截鐵就接下了他的話，頭壹歪，假裝在他肩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