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漁翁之利
夜燼天下 by 榭依
2023-6-3 22:59
來到靖醫苑外,蕭千夜想了又想,還是覺得這件事壹定另有蹊蹺,於是說道:“青陽,我實話告訴妳,曙城的那個郭三爺就是高成川的人,之前我在伽羅遭遇過禁軍暗部的伏擊,當時出手的人叫郭淮,是暗部的副統領,五十年前他是聚義館的館主,加入暗部之後才將聚義館轉交給了其他人,而暗部曾經的統領就是現在天尊帝身邊的朱厭,他是通過趙雅介紹潛伏進帝都曳樂閣,趙雅也好,郭三爺也罷,還有剩下那幾條蛇,以前都是高成川的人。”
“這些東西您是從哪裏得知的?”藺青陽聽得心驚肉跳,不可置信的看著曾經的頂頭上司,軍閣和禁軍素來不和,眼下禁軍甚至已經被天尊帝解散,將其勢力就近劃分到了軍閣,那麽許久未曾現身的少閣主究竟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再聯系起今夜發生的種種事跡,藺青陽心中不得不冒出壹個恐怖的想法——少閣主壹定還和天尊帝有某種關聯,他壹定不是眾人口中的叛徒!
想起這些,藺青陽忽然覺得胸口壹松,好像壹塊壓抑許久的巨石豁然落地,莫名輕松了不少,低下頭欣喜的笑起來。
蕭千夜看了他壹眼,兩人心照不宣的沒有繼續深問,又道:“他們先讓妳在靖城公然招妓,無非就是要妳身敗名裂,好讓帝都迫於壓力革職查辦,現在又用這種方法逼著妳去參加什麽地下格鬥,這分明是想讓妳死在裏面再也出不來,真是好惡毒的計謀,妳照不照做,妻兒都不會相安無事。”
提起妻兒,藺青陽咬緊牙關,壹籌莫展,蕭千夜也在原地來回踱步認真思考對策,喃喃說道:“趙雅說他們已經將妳夫人暗中送去柳城,按照靖城和柳城的距離來算,如果等妳親自趕過去救人應該是來不及的,這樣吧青陽,妳回營中取壹身自己的衣服過來,記得帶上朱厭軍團的銀徽章,另外再帶兩只蜂鳥過來,快去,我就在這等妳。”
“是。”藺青陽習慣性的點頭,才轉身,忽然想起來蕭千夜此時已經不是曾經的軍閣主,又忍不住頓住腳步,猶豫的問道,“少閣主,您……您要我的衣服做什麽,該不會是想代替我去參加那個地下格鬥吧?”
“不然呢?”蕭千夜想也沒想直接回答,藺青陽嚇了壹跳,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自己,緊張的道,“少閣主,他們認得妳,也認得我,而且您現在還是、還是……”
“還是什麽?妳是想說我現在還是個逃犯,萬壹暴露行蹤,會惹來殺身之禍?”蕭千夜打斷他的話,見他神色擔憂的抿了抿嘴,搖頭嘆道,“都這種時候了妳還有心思惦記我,妳把東西拿來然後就趕緊出發去柳城和金烏鳥軍團會和,救回夫人之後去嘉城等我,我壹定會把妳兩個孩子找回來的。”
藺青陽站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蕭千夜隨意笑了笑,安慰道:“妳放心吧,我有辦法在靖城大搖大擺的不被人發現,自然有辦法偽裝成妳的樣子去打探消息, 別在這發楞了,趕緊去把東西拿來給我。”
“是。”藺青陽心下壹橫,掉頭就急匆匆往朱厭軍團駐紮的營地趕回去,蕭千夜回到房中,發現趙雅已經不見了,雲瀟伏在桌案上睡著,沒等他開口詢問,鳳九卿輕輕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然後指了指後面,淡道,“趙雅被那老太太帶走了, 說是還要再問她壹些東西,瀟兒忽然就睡下了,妳別吵她。”
蕭千夜擔心的靠過去,見她呼吸平穩,看起來應該只是有些累了。
鳳九卿暗暗皺眉,感覺剛才的老太太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又看了看忽然睡熟的女兒,總覺得有些奇怪。
沒過過久,金釵夫人重新回到前屋,老太太手上拿了壹根煙,正在深深的吸了壹口,然後悠然吐出壹口白煙,頓時整個屋內彌漫起嗆人的煙草味,蕭千夜皺了皺眉頭,本能的推開窗子讓煙霧散出去,金釵夫人也不介意,見她慢慢走到自己平時坐診的地方,抖了抖煙灰,然後探手摸了摸雲瀟的額頭,忽然嘆了口氣,低道:“先生是真的不記得我了?”
“哦?”鳳九卿心頭壹震,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主動提起此事,他認真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抱歉的說道,“我壹生太長太長了,遇過的也太多太多,我確實覺得老人家有幾分眼熟,但還是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也是,靈鳳族的生命太長久了,若是每個都能記得,那才是奇怪。”金釵夫人並不意外,但她開口說出“靈鳳族”三個字之後,鳳九卿眼眸豁然雪亮起來,金釵夫人見他半晌不言語,主動提醒,“我以前不住在靖城,我出生雪城,先生曾帶著妻子來找我求過醫,只不過老身學藝不精,對尊夫人的病是壹籌莫展,只能建議先生去帝都丹真宮壹試。”
“是妳……”鳳九卿張了張嘴,再壹聽雪城二字,立刻便想了起來,但他怎麽也無法把眼前這個老婦人和二十多年的那個風華正茂的女人聯系在壹起,心中仍有些許疑問,驚詫的說道,“鬼醫……妳是雪城那個鬼醫?可我記得那年見妳,妳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歲,怎麽二十多年不見,竟像個老太太壹樣?”
金釵夫人笑呵呵的點點頭,自己也是摸了摸皺巴巴的臉,漫不經心的說道:“世人稱我為鬼醫,正是因為我會嘗試壹些前人不敢嘗試的東西,大概是其中某些藥物起了作用,我自二十多年前和先生壹別之後,外貌就開始迅速衰老,到如今已經是古稀老人的模樣,不過這樣也好,我本就是風魔的人,這個樣子反而不會引人註意,我便改名金釵夫人住在靖城旁邊,以方便行事。”
她壹邊說話,壹邊放下手裏的煙鬥扶起雲瀟將她平放在病床上,她雖然實際只是年過半百的年紀,手腳是真的像老人家壹樣有些不利索,但雲瀟卻沈沈的睡著壹點反應也沒有,終於察覺到女兒有些不對勁,鳳九卿和蕭千夜同時擔心的跟過來,問道:“瀟兒怎麽了?”
金釵夫人搭著脈,感受著脈象裏洶湧的危機,像風中搖曳的燭火,似乎隨時都會熄滅,又道:“是和尊夫人當年壹樣的病況,只不過要嚴重的多,我看她體內靈力、內力皆是混亂不堪,甚至體力也在持續流失,還有壹股致命的火焰暗藏胸肺,哎,想不到當年令我束手無策的病情,到如今依然是束手無策,都說醫者的末路是聽天由命,真是壹點也不假。”
鳳九卿沒有說什麽,當年他帶著秋水四處求醫,得到的回答皆是讓他絕望,萬萬沒想到時隔多年,女兒的病況也還是讓他無可奈何。
“先生和蕭閣主,都還是要有個心理準備才好。”金釵夫人直言不諱的看著兩人,隨手拉過毯子輕輕蓋在雲瀟身上,她拿回煙鬥吸了壹口,這才忽然看了看雲瀟,搖頭把火熄了。
三人沈默許久,心中各有所思,直到外頭傳來腳步聲,藺青陽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也沒註意到房內的氣氛有那麽壹點沈重,立即就將準備好的衣服交給蕭千夜。
蕭千夜回過神,捧著這身熟悉的銀黑色隊服,雙眼雪亮如芒就像換了個人,他扭頭對鳳九卿說道:“我要去曙城救人,妳應該有辦法讓我假扮成青陽的模樣混進去吧?”
鳳九卿本來有些漫不經心,忽然聽見他這麽說了,只得強行鎮定下來不去想女兒的事情,點頭回道:“可以是可以,但還是和現在壹樣,妳不能離我太遠,否則業障術會失效。”
“那妳跟我壹起去。”蕭千夜想也不想的接話,他接過藺青陽手裏的蜂鳥,又問金釵夫人要了紙筆,正準備下筆忽然意識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遲疑的停了下來,金釵夫人看出他的顧慮,自行從他手裏接過紙筆笑道:“蕭閣主口述讓老身來寫就好,我身上帶著陛下所賜的金令,就純當是帝都來的密令吧。”
“陛下所賜……”藺青陽倒吸壹口寒氣,本來在這種亂葬崗旁邊的小醫館裏看到金釵夫人取出妙音茶他就已經夠驚訝的了,這會竟然還有天尊帝的金令?
這個老人家,到底是什麽來頭?
“那就麻煩夫人幫我寫壹封密令給金烏鳥軍團的昆鴻,讓他立即帶人去柳城八仙莊截人,壹定要平安救出青陽的夫人。”
“明白。”金釵夫人心領神會,不過壹會已經將事情簡單敘述了壹遍,果然是從懷裏掏出壹枚天尊帝親賜的金令,沾著紅泥應了下去,蕭千夜接過密令折好裝至蜂鳥腹中,讓藺青陽速速放飛傳信。
藺青陽壹分鐘也不敢耽誤,趕緊握著蜂鳥走到門外,認真的調試著位於鳥頭的羅旁,以更好的確認路線。
蕭千夜見他出了門,這才壓低聲音指著另壹個蜂鳥說道:“另壹封,麻煩夫人幫我轉交公孫晏。”
“公孫晏?”金釵夫人重復了壹遍,卻不見驚訝反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瞬間就像換了個人,說道:“不瞞蕭閣主,陛下之前命令風魔在此等候軍閣主,壹是為了調查下落不明的高瞻平,二也是為了借機整治陽川,這五條地頭蛇有自己的產業,所以即使高成川倒臺,他們壹時半會影響也不會很大,家大業大自然底氣十足,而且這群人表面上也很少惹事,鏡閣壹直也找不到借口對他們動手。”
“所以……”蕭千夜已經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金釵夫人收起紙筆,示意這封信不寫也行,接道,“所以晏公子也是想趁著此次機會將這些產業全部收入鏡閣,只要五蛇壹除,剩下的小蛇就不足為懼。”
蕭千夜忍不住心頭壹緊,果然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些家夥的計劃之中,自己又在無意識的為他人做嫁衣,他原想著是讓鏡閣出手,只要能打壓五蛇的產業,自然事半功倍,萬萬沒想到公孫晏早有野心借他的手接掌五蛇門下龐大的產業鏈?
老太太瞇著眼睛笑個不停,見他神色不悅,連忙又補充說道:“公孫晏是想坐收漁翁之利,畢竟接連遭遇北岸城海嘯和東冥慘變,鏡閣今年是快要揭不開鍋了。”
“他的如意算盤倒是打的精妙。”蕭千夜冷哼壹聲嘲諷了壹句,真的是提起這幾個名字心中就來氣。
金釵夫人也不想惹是生非,指了指後院空著的幾間房說道:“蕭閣主今夜先休息吧,到了曙城還請萬事小心,若是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來靖醫苑找我。”
三百四十六章:改變
藺青陽不敢耽擱,趁著昏暗的夜色連夜啟程前往柳城,蕭千夜再度換上軍閣的銀黑色隊服,忽然感覺心緒變得有些不壹樣了,他還是像從前壹樣小心的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摸了摸肩膀,想起這裏曾經應該有著屬於他的軍閣金令,但現在,他只是將朱厭的銀色徽章扣在胸口,站在窗邊不知在看什麽,久久出神。
藺青陽和他身形相仿,年紀也差不了多少,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是剛好合適,軍閣的隊服本就大同小異,只在壹些細節上有微小的差別,如果再加上鳳九卿的業障術,他應該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聚義館的地下格鬥館,想辦法打聽到兩個孩子的下落。
他現在唯壹擔心的,是那兩個孩子是否真的還活著,對方會提出這種條件,無疑就沒準備讓藺青陽活著回來,那麽作為籌碼存在的孩子們,此刻會不會已經遭遇毒手?
蕭千夜揉了揉眉心,煩躁的情緒壹旦湧起,他就感覺到內心深處蕩起壹股洶湧澎湃的殺意,那是在帝仲陷入神眠之術後,沒有他幫忙壓制兇獸的本能,自己會越來越受其影響變得暴躁不安,若不是現在還不能暴露行蹤,他真的想殺回去將整個靖城血洗壹遍,那是什麽讓人作嘔的地方?他真的壹天都不想再讓這種城市逍遙法外。
“冷靜點。”鳳九卿坐在窗邊,單憑呼吸就能感知到這個人有些不對勁,他默默端起金釵夫人之前泡的茶抿了壹口,又給他倒了壹杯遞過去,淡淡說道,“明溪此次大費周章的鏟除五蛇,無非就是要出手整頓陽川,妳們不是總說‘強龍鬥不過地頭蛇’嘛,這種事情急不得,能釜底抽薪,就不要打草驚蛇。”
蕭千夜看了他壹眼,也是重重深呼吸壓下胸中的怒火,接過茶水潤了潤嗓子,鳳九卿將窗子又推開了壹些,目光悠遠的望著陽川浩瀚的天空,忽然伸出壹只手認真的指了指,低聲說道:“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妳,妳壹直這樣磨磨唧唧的拖延,真的會惹怒夜王的,他對妳算是很客氣了,換成別人,只怕早就讓我強行丟去封印地附近尋找入口了。”
“他客氣的人不是我,而且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青陽有難無動於衷。”蕭千夜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即使很遙遠,但他好像真的能遙遙感知到那裏熟悉的氣息,鳳九卿想了想,忽然問道,“說起來……那位大人怎麽樣了?”
蕭千夜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誰,不同於之前的反感嫌棄,現在的他是真的開始擔心帝仲的安危,但當他習慣性的將手按住額頭,還是發現自己無法和帝仲有任何聯系,他甚至都不清楚那家夥的意識是否真的還存在,會不會在這段沈眠中悄無聲息的已經散去?
“不太好呢……”鳳九卿自言自語的接話,心中也是憂慮不已,“看來是昆侖壹戰傷到了元氣,他畢竟是個死人啊,哎。”
蕭千夜垂目不語,好像被這番話波動心緒——是呀,他畢竟是個死人啊。
“其實有件事我很擔心,等妳救出藺將軍的兩個孩子之後,我必須暫時離開壹會。”鳳九卿見他分了心,忽然深深吸氣,凝神戒備,站起來往大漠黃沙的更深處蹙眉望去,蕭千夜頓時回神,只是看他瞭望的方向就立即明白過來,跟著說道,“妳是擔心鳳姬?”
“嗯。”鳳九卿點點頭,自言自語的說道,“其實飛垣自墜天以後,她就很少再插手這片大陸的事情,壹方面是因為自身耗損過大需要長久的休息調養來緩解痛苦,另壹方面,她是真的厭倦了紛爭只想救回心中唯壹的那個人,她會忽然來到巨溟灣封印地附近,壹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畢竟現在她被墟海的人盯上了,墟海又和鬼王有些關聯,我不放心她,想去看看。”
“哦?妳不放心她?”蕭千夜意外的看著鳳九卿,忽然感覺這個人變了很多,不再是初次見面時海市裏那個冷漠無情的人,對自己的兩個女兒好像也開始用心起來,鳳九卿見他神色古怪的看著自己,尷尬的咧嘴笑了笑,摸了摸腦袋長長嘆了口氣,“鳳姬可能不會領情吧,她真的很討厭我,我也不準備讓她原諒我什麽,坦白說我從沒把她當成女兒對待過,我甚至連她娘是誰,叫什麽、長什麽樣都不記得了。”
想起往事,鳳九卿不可避免的露出壹絲迷惘,忽然像和老朋友敘舊壹樣喃喃說道:“她很特殊,從她出生起我就知道她很特殊,所以即使靈鳳族同族相殘就會死,我也還是沒有聽族人的話殺她,只是把她關了起來,這才有了後面許多許多的事情……蕭閣主,有件事我想告訴妳,這次我回上天界,在黃海之海還打聽到壹些關於神鳥族的事情,他們的原身就是鳥,從來沒有出現過若寒這樣的情況……”
蕭千夜低頭壹看,發現鳳九卿正嚴厲的看著自己,臉龐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她是壹人、壹鳥共存,我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她,又或許兩個壹起,才是完整的她,我唯壹知道的是神鳥族沒有這樣的先例,遠古靈瑞修行到壹定境界確實可以自由化形,但原身是不會改變的,可是若寒,她的的確確不是這種化形,而是真的有兩種形態。”
“為什麽會這樣?”蕭千夜不解,他原本對那個遠古的種族就是壹知半解,如今再從鳳九卿口中聽到這些東西更是覺得壹頭霧水,鳳九卿也是搖搖頭,只能猜測道,“當年的血荼大陣是上天界的東西,也許是那時候被上天界獨有的術法影響了,但我看她雖然身負皇鳥火種,自身又不像瀟兒那樣混雜著人類的血統,但還是對自己、對皇鳥的過去不甚了解,我想或許也是記憶、能力都被上天界影響,但我不能肯定,這只是猜測。”
蕭千夜心下壹驚,默默轉頭望向床榻上酣睡的雲瀟,心中有種不安油然而生,忽然壓低聲音問道:“妳剛才說他們的原身是鳥,如果……如果阿瀟恢復,那是不是也……”
“我也不知道。”鳳九卿沒有給他肯定的回答,但就是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讓蕭千夜頓時得胸口煩悶,很是難受,鳳九卿靜靜的看著女兒,為難的說道,“她如果沒辦法恢復,那就如金釵夫人所言,妳我現在就該做好隨時失去她的準備,可如果她有幸恢復,她是會像同族壹樣重回原身,還是會像她姐姐壹樣,意外的有兩種形態?”
蕭千夜沒有回話,鳳九卿頓了頓,還是不顧壹切的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她不再是人……妳會在意嗎?”
聽到這裏,蕭千夜身子忽地壹震,再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雲瀟床前,俯身凝視著這張深愛的臉龐,他的眼眸從微微顫抖,到慢慢平緩,眼中有關切之色,溫和的伸手摸了摸她尚未完全消腫的臉頰,淡淡說道:“阿瀟從來也沒有在意過我是不是‘人’,她是第壹個見到我兇獸姿態的人,可她從沒有想過離開我,我又怎麽會在意她是人,還是壹只鳥?”
鳳九卿反而窒了壹下,看著他們壹時不知道說什麽好,許久才倏然笑起,欣慰的道:“那就好。”
再等到天色慢慢亮起來,金釵夫人不知從哪裏備了三匹駱駝拉到靖醫苑門口,又取了水壺裝上清水掛好。
雲瀟疲憊的睜開眼睛,雖然是睡了整整壹夜,身體非但沒有感到任何輕松反而越來越沈重,好像所有力氣都在像沙漏壹樣流失,她不動聲色的揉了揉僵硬的肩膀,看見桌案上已經備好了簡單的米粥,床頭放著幹凈的衣服,再看蕭千夜和鳳九卿都早早的起來在外面等著了,她連忙從床上跳起來,抄起手邊幹凈的毛巾洗了把臉,又端起米粥狼吞虎咽的倒進口中,前後不過幾分鐘時間,她就整理好東西跟著推門而出。
或許是這壹下起的太急,沒等她笑嘻嘻的跟幾人打招呼,眼前黑的白的麻點密密麻麻交織成壹團,頭重腳輕往前栽了下去。
鳳九卿眼疾手快的扶住女兒,順手壹提就將她帶到了駱駝背上,雲瀟還沒緩過這口氣,就聽見金釵夫人披頭壹頓訓斥:“急什麽,趕投胎呢?這裏到曙城得走壹天,不差這幾分鐘。”
“哦。”雲瀟尷尬的笑了笑,沒想到壹大早自己就拖了後腿,又看了看駱駝,奇怪的問道,“要騎駱駝過去嗎?為什麽不用光化術和禦劍術呢?”
鳳九卿白了壹眼蕭千夜,嘀咕道:“那只能怪蕭閣主學藝不精了,上次的光化術是有蚩王相助中途才沒掉下來,那種術法只有我壹人會用,帶不了妳們兩個人,而且陽川是有金烏鳥巡邏的,萬壹用禦劍術在天上撞見豈不是麻煩?反正趙雅說過新壹輪地下格鬥賽是在三天後,我們騎駱駝過去也能趕得上。”
雲瀟尷尬的看了看蕭千夜,他好像也知道是自己理虧,癟癟嘴沒反駁。
鳳九卿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外衣遞給她,雲瀟奇怪的接過來,問道:“這麽熱的天還要穿外衣嗎?中暑了怎麽辦?”
“不穿上壹會曬死妳。”鳳九卿搖搖頭,指了指壹大早就高掛在頭頂的烈日,提醒道,“妳自小在昆侖長大沒來過沙漠,這裏的陽光可毒了,妳如果不穿個外衣遮壹遮,信不信走不到曙城就得把妳曬得皮開肉裂?就算妳不怕曬傷,壹會曬黑了變難看了可不要跟我哭。”
雲瀟聽見這話,立即乖乖的套上了衣服,發現後頭還有個兜帽,也趕緊戴了起來,還小心的往下扯了扯,盡量不讓陽光照到臉。
蕭千夜知道她沒見過沙漠,這般小心翼翼怕曬黑倒是可愛,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也終於露出壹絲笑容,他和鳳九卿也是穿上類似的外衣,壹人騎了壹匹駱駝和金釵夫人告別,往曙城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