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遠赴雪城

　　天馬掠上高空不久，雲瀟就搭在他的肩頭恍恍惚惚的昏睡過去，高山綠野從腳下緩緩向後方挪動，等到第二天黃昏時分，眼前的景色已經被蒼茫的白雪覆蓋，寒風吹過淩亂的發梢，終於讓她壹個激靈蘇醒過來，雲瀟揉了揉還是很疲憊的眼睛，下意識的往前方楞神呆望了好壹會，自言自語的嘀咕：“雪……下雪了？”
　　“嗯……”蕭千夜按著她的腦袋不讓亂動，面無表情的找著借口，“五帝湖在碎裂之後就被冰封了，所以、所以會下雪。”
　　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雲瀟將信將疑的掰開他的手張望起來，眼下是壹排排高大的雪杉樹在烈風裏搖曳著，玉帶壹般的冰河在夕陽下熠熠生輝，她僵硬的扭頭，發現蕭千夜已經心虛的將目光望向了別處，頓時被那種表情逗得又氣又想笑，雲瀟陰陽怪氣的問道：“妳確定五帝湖長那樣？確定禁閉之谷裏有雪杉樹？”
　　他低下頭裝模作樣的看了壹眼，露出壹個大吃壹驚的表情：“糟了，那就是跑錯方向了！”
　　“騙鬼呢？”雲瀟對他翻著白眼，“妳都快把飛垣的地圖刻在腦子裏了，怎麽會可能跑錯方向？這都要到冰川之森了吧，妳不去東海岸支援，跑來這裏做什麽？”
　　蕭千夜的臉抽動了壹下，望了壹眼下方的飛雪，好似壹路焦灼的內心也被冷風吹的稍微平復：“東海有宣武大將，宸曦也帶著三翼鳥壹路追擊，他們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雲瀟張了張口，似乎有些意外他會這麽說，蕭千夜的手其實有微微的壹滯，卻又露出了壹臉無所謂的表情：“飛垣不是我壹個人的，我也沒有三頭六臂每壹次都親力親為的保護它，放心吧，他們會贏的。”
　　“可是……”雲瀟欲言又止，還沒想好該說什麽的時候，蕭千夜微笑著在她額頭輕輕壹吻，打斷她，“可妳是我壹個人的，保護妳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剛才那位女獵魔人是細雪谷紅姨的徒弟，她說紅姨那裏有壹種可以中和龍血毒的藥，妳的傷不能拖了，我無論如何也要先帶妳去雪城找紅姨。”
　　雲瀟的臉頰不經意的泛起紅暈，心底竟還有小小的開心，昆侖山遺世獨立，遠離中原腹地，沒有學習禦劍術之前，壹般弟子連下山歷練都做不到，恢復原身之後，浮世嶼又在很遙遠的地方，記憶模糊不清，更談不上有多少懷念，所以壹直以來她就對國家人民沒有什麽概念，是到了飛垣之後看著他為此奔波勞累才隱隱感覺到有壹種無法言明、無法舍棄的責任重壓在心頭。
　　每壹次她在他的身後，看他被誤解被謾罵，看他保持沈默不為自己爭辯壹句，心中也有過不甘不滿，但每壹次他還是會全力以赴力挽狂瀾，唯有今天，東海岸戰事未明，他竟然真的放下了壹切，帶著她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遠赴雪城。
　　蕭千夜沒有註意到她此刻的思緒萬千，皺眉往身後看了壹眼，軍閣馴化的所有異獸他都能熟練命令，這壹路心事重重的飛奔，他根本就忘了還有壹個人，眼下崢嶸早就不知道被他甩下了多少路，只能尷尬的說道：“她還沒跟上來，不過天馬認得路，我們先過去吧。”
　　入夜時分，雪城的輪廓出現在眼中，憑著記憶，蕭千夜牽著韁繩很快就找到了細雪醫館，歷經五年，小小的醫館規模擴大了不少，他抱著雲瀟沖入大堂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可置信的呆了壹剎，紅姨用力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直到蕭千夜大步走到面前打了招呼她才終於回過神來，紅姨摸了摸雲瀟的腦袋，立刻臉色就黑了下來，急道：“快送到後面去！”
　　她乖乖的躺在床榻上不敢亂動，看著紅姨的眼睛從最初的溫柔壹點點變得嚴厲，壹邊飛速的檢查她身上的傷，壹邊幾度欲言又止的想罵她，最後幹脆咬了咬嘴唇轉頭開始罵蕭千夜：“妳搞什麽鬼，怎麽每次帶她過來都壹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紅姨，是龍血珠的毒。”蕭千夜哪裏還有心情為自己辯解，壹五壹十將機械凰鳥之事告訴對方，紅姨聽得心驚肉跳，醫者壹貫沈穩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咽了口沫追問，“是真龍的血？”
　　蕭千夜用力握拳，接話：“嗯，那顆龍血珠被混入了凰鳥的中樞，導致它的每壹種武器上都沾染了龍血毒，阿瀟以原身追上去的時候被打傷，到現在已經快兩天了。”
　　“嘖……”紅姨的嘴角輕輕壹挑，罵道，“怎麽不早點送過來！”
　　蕭千夜沒有回答，紅姨更是焦急：“自從細雪谷開始研究龍血以來，歷代谷主確實從黑市裏弄到過壹些，但也只是蛟龍族的血，從來沒遇到過真龍的，傷成這樣妳還磨蹭了兩天才來，妳到底在搞什麽，能不能上點心？”
　　“紅姨，您別訓他了，東海岸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呢，我沒什麽大事的，別擔心。”雲瀟可憐兮兮地望著她，露出了壹個討好的笑容，趕緊抓住了紅姨的手腕嬌滴滴的求情，沒料紅姨聽著這話就來氣，頓時黑著臉轉過來瞪了她壹眼，劈頭蓋臉的壹起罵道，“妳閉嘴！妳哪次過來不是把自己搞的壹身傷？他要是壹點不會照顧人，以後妳就在我這住著好好調養，保證三年給妳養的白白胖胖什麽毛病都好了……”
　　話音未落，壹個小姑娘敲門而入，探了個腦袋小聲說道：“紅姐，軍閣的趙將軍過來了。”
　　紅姨微微壹楞，本來還氣到冒煙的心裏不知怎麽泛起了壹絲若有若無的惆悵，蕭千夜對她擺了壹下手，低道：“讓他先在大堂等我，壹會就過去。”
　　“哦。”小姑娘輕輕關門，紅姨嘆了口氣，那些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她悶悶不樂的檢查著雲瀟身上的傷，總覺得那些明晃晃的火焰照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奇怪的說道，“妳身上這些火苗怎麽回事？我記得妳上次過來的時候只有傷口周圍有火焰在閃，怎麽這次全身都這樣了？”
　　“全身都被打傷了嘛。”雲瀟小聲的解釋，眼中飛速的閃過壹絲心虛，紅姨緊盯著她，壹時半會也看不出個端倪，只能扭頭對蕭千夜吩咐道，“中和龍血珠的藥叫玉玲瓏，是五帝湖南岸附近壹種被湖中精靈灌溉的仙草，早些年細雪谷特意保存過壹些，不過那東西生長的地方太偏僻，碎裂之後又被完全冰封無法深入，現在我們手頭也不多，妳出去讓小汀全部拿過來，我先給她敷上試壹試。”
　　“好。”他記下名字就匆忙出門，紅姨抿了抿嘴，雲瀟沖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又道，“紅姨，我真的沒事了，他本來是要去東海岸支援的，為了我的傷特意來了雪城找您，別看他現在什麽也不說，心裏肯定急死了，而且他自己身上也有傷，死撐到現在都沒休息過呢。”
　　“妳別總想著他，先關心關心自己行不行？”紅姨沒忍住擡手拍了壹下雲瀟的腦門，面前的女子咧著壹張陽光燦爛的臉，絲毫看不出來劇毒的龍血已經順著火焰侵蝕了全身，雲瀟只是不動聲色的掩飾著，說道，“紅姨，我想睡壹會，您讓千夜別在這守著了，趙將軍過來肯定是找他說東海岸的事，您讓他先去忙吧。”
　　紅姨捏著她的臉，感慨地說道：“那臭小子到底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遇到妳這麽蠢的女人！”
　　雲瀟“嘿嘿”的笑了，紅姨幫她蓋好被子，叮囑了幾句之後就跟著出去配藥了，就在房門合上的時候，壹絲不易察覺的白光輕輕的凝聚成人形站在房間壹角，帝仲無聲的看著床榻上的女子，她在所有人離開的壹剎那止不住撕心裂肺的劇痛嘔出壹口血汙，全身的火光終於散去，暴露的皮膚已經呈現出恐怖的黑色，屢屢黑煙正在從密密麻麻的傷口中飄出，頓時整個房間都充斥著刺鼻的龍血味，她屏住呼吸踉蹌的沖到窗邊，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被人發現，整個人癱倒在地，只能艱難的對著縫隙深呼吸。
　　他沒有上前，只是壹動不動的看著，好壹會她才緩過神來，本想扶著墻站起來又直接無力的摔倒在地，索性抓著桌角靠著閉目養神。
　　“呵……”他低著頭不知為何發出壹聲低低的苦笑，張開五指默默捏合了幾下，壹個五芒星的法陣在他的掌心悄然轉動，同時牽動雲瀟額頭上的逆向五芒星跟著動了起來，法術在無聲無息的運轉，那些錐心之痛壹點點從手心流轉到他虛無的軀體內，讓神裂之術的光影明滅不定宛如風中殘燭。
　　她安靜的坐在地上，傷痛消失之後，如散架的木偶沈沈睡去。
　　帝仲走到她的身邊，拭去她額頭豆大的汗水，他輕輕檢查著那只軟如爛泥的右手，心中的哀傷難以言表，但他終究是什麽也沒有做，壹言不發的把她重新放回床榻上蓋好被子，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