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泣血歌
獵國 by 跳舞
2018-7-13 19:26
這夏季裏,壹旦這氣溫開始上升起來,那就壹日熱過壹日。
昨晚還壹夜的風,可天亮太陽升起來之後,那溫度驟然就擡了起來,到了中午的時候,就連那空氣裏仿佛都含了幾分燥熱來,暖風吹得人懶洋洋的,直恨不得能找個陰涼的地方好好的打個瞌睡才好。
這裏是西爾坦郡往北的大路。這條大路是帝國數十年前修建的,後來經過歷任郡守的修繕,已經頗具規模。帝國修建的這種南北通常的大路,原本是為了應付戰爭時期,南方的兵馬物資往北調遣。而在歷次戰爭之中,拜占庭帝國南邊的物資能源源不斷的調往北方,這南北通暢的大路都算是貢獻不小。
西爾坦郡在帝國北方的位置頗有幾分尷尬,這個郡的土地面積和莫爾郡差不太多,但是卻不及莫爾郡富饒——莫爾郡地處邊疆,有邊境貿易之利,還盛產糧食。但是到了西爾坦郡這裏,除了氣候宜人,產糧頗豐之外,就實在沒有什麽別的油水了,而北方又大多都是平原,沒有什麽大的山脈,自然也就罕有什麽礦產。
可畢竟不是邊境郡區,糧食也豐足,壹直以來也算得上是安寧豐足,說起來,人口反而比北邊的莫爾郡要更多壹些。
戰前,西爾坦郡都是直接受帝國中央政府的統治,算是帝國內現在已經為數不多的中央直轄行政區,原本這裏還駐紮了帝國第七兵團。可在幾個月前,奧丁人入侵,第七兵團被奧丁赤雪軍全殲之後,西爾坦郡全境淪陷,往日的安寧豐足的景象就再也看不到了。
原本奧丁人打過來之後,民間都是壹片惶恐,尤其是聽說第七兵團在希爾瑪河會戰之中被全殲,第七兵團全軍覆沒,那些兇狠的奧丁人甚至連俘虜都屠殺殆盡不留壹人,把個希爾瑪河的河水都染成了紅色,河水下遊的村鎮,那些日子裏看得最多的就是從上遊河水漂下來的拜占庭帝國軍隊士兵的屍體,那些屍體都大多殘缺,卻被河水泡得鼓鼓脹脹的,模樣甚是嚇人。
後來民間就有傳說,說這些兇狠的奧丁人是要將西爾坦郡裏所有的拜占庭人殺光的,這樣的傳說,更是讓下面人心惶惶,壹時間,就湧起了大量的難民潮來。
可是赤雪軍的曼寧格也不是草包,說起來也頗有壹些遠見,在野蠻的奧丁部族魁首之中,也算是壹個人傑了,在全殲了第七兵團之後,占領了西爾坦郡全境,卻居然將手裏的奧丁軍隊分出了壹些小隊來,把持住了壹些山川要道關卡,不許難民潮流竄,驅趕這些難民回歸家鄉去。同時還下令,限制手下奧丁軍隊劫掠的行徑:搶劫可以,但是不許肆意燒殺,更是嚴禁奸淫。
奧丁人生性野蠻,原本壹路南下,打進了拜占庭的花花世界,這拜占庭帝國土地富饒,那些郡府城市打破之後,糧倉裏堆積如山的糧食,庫房裏儲存的金幣,叫人眼睛都紅了,放眼看去,這裏的土地都那麽肥沃,拜占庭男人都軟弱如綿羊,但是那些拜占庭女子卻都是皮膚嬌好,模樣可人。
奧丁人蠻性大發,頗做了壹些屠滅村鎮的勾當,曼寧格的命令開始並沒有得到貫徹,大家心中想的是:打仗打生打死,命也拼了,這打完了之後,還不讓人快活壹下?
可誰想到曼寧格居然下手極狠,將自己的親衛派了出去當作督察,各地巡視,但凡有違反了自己命令的奧丁軍隊裏的戰士,壹律嚴懲,甚至還壹口氣很是砍了壹些腦袋,最後才讓眾軍鎮服。
曼寧格壹面下令嚴格禁止難民流竄,各地分派小隊駐紮,然後卻下令抓緊時間,驅趕原地的住民抓緊時間春耕,甚至為了搶時間,還派出了不少奧丁軍隊去在各地嚴厲督察,甚至在農田之間,田地裏農夫幹活,田地旁都有奧丁戰士手拿皮鞭在壹旁監督。
至於被征服的地區,更是不許人隨意屠殺拜占庭的平民。卻反而還收攏了壹些原來西爾坦郡裏投降的拜占庭官員來,收集了人口名冊來,整理了之後,登記造冊。
對於部族裏的不滿和不解,曼寧格後來才做出了解釋:
“我們這次南下和以往不同,以往咱們就是來撈壹票就走,燒了也就燒了,殺了也就殺了,到時候搶了東西帶回去就是。可這次,咱們來的,是為長遠打算了,來了之後,就不打算再走了,這裏的土地,房屋,農田,將來可都是咱們自己的東西!下面的這幫小崽子不懂事,燒了殺了的,可都是將來咱們自己的東西!至於這些拜占庭人,將來都是咱們的奴隸,若是都殺光了,沒有了人來耕種糧食,過了秋的時候,叫咱們的戰士們吃什麽喝什麽?難道讓咱們的巴沙克部族裏勇士們放下手裏的戰斧刀槍,卷了袖子自己跑到農田裏去幹耕種的活兒麽?!都是壹幫沒腦子的東西!”
眾人於是各自都心服。
曼寧格隨後又做出了壹系列的舉動,在搶時間完成了春耕之後,又派人在城鎮鄉村裏抽調青壯,下令每戶出壹丁,男子凡是身高超過車輪的,都要出勞役。
征調了近三萬青壯民夫來,在各地開始修建奧丁人的軍隊駐寨,尤其是西爾坦郡南部的大路沿途,幾個已經多年失修的關卡,都經過了重新的維修,甚至有的地方就幹脆推倒了重新修建城關,還在各地的要害位置,修建了三個大的軍事要塞來,容自己的大軍駐紮,更在土地最肥沃的地方,將當地的居民搬遷,然後征調民夫來,修建新城——那城寨的模樣,都是按照奧丁人建築的風格來修建的。
這壹系列的舉動,顯然都是擺明了車馬,打算在這裏永遠的長駐下來了。甚至聽說,曼寧格還打算壹旦等戰勢平靜下來,就要派人回國去將部族裏遷徙壹些人口過來。
原本曼寧格的這些舉動,都算是有條不紊地進行。可誰想到壹個多月前,夏亞帶著壹群馬賊騎兵潛伏進來之後,挑撥了奧丁人和科西嘉軍區的矛盾,更直接殺死了科西嘉軍區總督的長子,栽贓給了奧丁人,結果兩家開仗打了起來,曼寧格壹怒之下,奧丁軍隊集結,打過了邊境,壹口氣占了科西嘉軍區的好幾個城鎮和不少土地,雙方打得不可開交,這才把他原本計劃之中的將國內部族裏人口遷徙過來的事情給拖延下來了。
不過到了夏季的時候,各地的不少關卡已經修建好,那些新城也還在熱火朝天的趕工——聽說是曼寧格心中疼惜自己國內的部族,希望趕在冬季嚴寒時節來臨之前,造好新城,好將國內的部族人口遷徙到南方來過冬。
這個時候,赤雪軍的大半兵力其實都已經調去了科西嘉軍區了,正在和科西嘉軍區的軍隊打的激烈,雙方據說在前些日子又狠狠地幹了打仗,科西嘉軍雖然處於劣勢,但是在奧丁人入境後,為了保護鄉土,也爆發出了相當的戰鬥力,聽說上壹次會戰,雖然奧丁人又贏了壹場,但是也吃了不小的虧。
留在西爾坦郡的奧丁軍隊已經被壹再抽調,曼寧格只在南邊的邊境關卡放了幾千人,以保持對南邊的軍區的威懾,西爾坦郡內腹各地的奧丁軍隊兵力其實都已經非當單薄了,甚至就連幾個建造新城的地方,數萬民夫趕工,也只留下了不到壹千奧丁軍隊看管。
只是西爾坦郡裏的人,對於這些兇狠的奧丁人已經實在是懼怕之極,尤其是當初曼寧格盡屠第七兵團的舉動,更是給他留下了赫赫的兇名,讓這些西爾坦郡的人根本不敢生出反抗的念頭來。
況且現在奧丁人也不殺人了,只是驅使人幹活而已,雖然累是累,苦是苦,吃的也差,每天稍微懈怠了就要挨鞭子——可總算還能有活命。
只是這麽壹來,原本西爾坦郡裏的幾個從前人口稠密的城鎮,就無法避免地落沒了下去。
曼寧格禁止人口流動,連各地的貿易商隊來往也都受到了限制,而各地大規模抽取民夫,更是使得人口減少巨大,不少原本人口稠密的地方,都難免變得人煙荒蕪了起來。
科德爾城原本是西爾坦郡中南部的壹座中等規模的城市,這座城市的名字原本是紀念拜占庭帝國開國戰爭的時候壹位名叫科德爾的將軍,那位將軍據說就是出生此地草莽之中,後來投身拜占庭軍效力,立下赫赫戰功,成為了開國功勛,為了紀念他,將他出生的家鄉命名了他的名字,壹直流傳到今日。
原本這科德爾城也有壹兩萬的人口,城外有大片農田,道路通暢,南北來往的商隊也有壹些,只是現在卻也變得冷清了起來。
曼寧格的高壓政策,城中抽取了五千青壯,調去了西邊建造新城,城中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婦孺了,而城外的附近村落裏也征了不少農夫去建造城關去了,只留下少量的人看管農田的莊稼。
這往日裏頗為熱鬧的大路上,此刻也顯得冷冷清清,就連城外大路上,從前的幾個茶水鋪子也大多倒了。
科德爾城的守軍,只有不到兩百奧丁戰士,看管壹個人口過萬的城市,明顯有些不足,不過歷來任何時代,任何國家在國難當頭,固然有英烈輩出,但是軟骨頭的東西也是少不了的。
城中只有不到兩百的奧丁戰士駐軍,卻有五百的協軍——這些協軍,卻大多都是本地從前的壹些破落人家或者街頭混混之類的東西,在奧丁人占領了這裏之後,原本當地的駐軍自然是被全殲了,曼寧格更是招降了壹些軟骨頭的官員來,更下令招攬了壹些協軍來,歸那些投降的官員調遣。這種時候,正經人家,或者是稍微有些良心和品性的,哪裏肯為虎作倀?更何況,當了這協軍之後,就是拿著屠刀面對自己人了。
但總有壹些無賴地痞之類的東西,沒有良心之輩,捏著鼻子來幹這種勾當。
反正城中庫房裏還有壹些原先拜占庭守軍留下的少量軍械,雖然大多數刀劍武器都生銹破壞,但是對於這些協軍,奧丁人也不會精心的裝備,給他們胡亂發了壹些,能維持地方穩定就好了。
這些協軍自然更沒有什麽軍服的,胡亂壹人裹了壹條黑色的袍子就算是統壹裝束了——所以在西爾坦郡,各地都把這些沒了良心的軟骨頭奸土叫做“黑皮狗”。
科德爾城裏,五百黑皮狗倒是把持了城防,城中的兩百奧丁軍隊,卻壹般都是在原本的城守府裏的。
夏季來臨,這拜占庭的夏天氣候炎熱,這些來自北國冰雪之地的奧丁人,多少都有些不習慣這裏的天氣。那冰雪風刀的日子都習慣了,來到南邊,這太陽曬得人都要化掉了,人站在平地上,什麽都不作,壹刻的功夫就是壹身的大汗,讓這些北國的寒風吹大的奧丁野蠻人如何受得了?
大熱的天氣,都躲在了城守府裏避暑休息,甚至連馴鹿也很少拉出去放牧了——說起來,這兩百奧丁守軍都是馴鹿騎兵,可問題是,這些奧丁人的坐騎馴鹿,來到南方之後,這些牲畜比人更耐不住南方的夏天炎熱天氣,馴鹿就病倒了不少,活著的,也都是掉膘嚴重。曼寧格的軍中,不少奧丁騎兵,已經就地征調的馬匹來改換充當坐騎了。
此刻已經接近了中午,科德爾城下,城門雖然開著,但是歪歪倒倒的,城樓裏幾個穿著黑袍的協軍,正坐在壹起躲避毒辣的日頭。
有的腰間掛了生銹的劍,有的手裏只拿了個破銹的盾牌,還有的幹脆脫了袍子,露出瘦弱的身板來,吐著舌頭揮舞巴掌扇風。
曼寧格下令各地限制人口流動,這個命令固然是很聰明的,但是傳到下面來,具體執行,可就變得有意思的多了。
奧丁人是來自北方的野蠻民族,不少地方還都是部族的原始模式,就算是曼寧格這樣的奧丁人傑,也未必肚子裏有多少墨水,只是憑借著天賦的敏銳觀察力和精明,才能做出壹些明智的判斷。
但是下面的人……哪裏懂得那麽多?大部分奧丁戰士,能用奧丁文字寫出自己名字的,只怕十個裏都找不到壹個。
至於限制人口流動……能指望這些下面的家夥想出什麽限制人口流動的策略來?
奧丁人不動,那些拜占庭投降的官員,大部分都是唯唯諾諾,也懶得管這些事情。至於那些黑皮狗的“拜占庭奸”,這些原本的地痞無賴又懂什麽?
幹脆,既然大家都沒辦法,就用最直接簡單的辦法好了!
不是要限制人口流動麽?也不管什麽策略了,科德爾城這裏,駐軍的奧丁人騎兵長官壹拍腦袋:“曼寧格大人說要限制人口流動,那麽就幹脆,下令,城中每天進出人不得超過壹百!”
這下倒好了,城中好歹還有上萬的人口,雖然這兵荒馬亂的時候,人人都盡量減少出門了,但是誰家沒有壹個急事?誰家能沒有壹個頭疼腦熱的?
要出城去找親戚的,出城去買糧食的,出城去找醫生的,出城去劈柴來賺錢糊口的……每天怎麽也不止壹百個啊?
而且如果家裏死了人,要埋,也得出城去埋進墓地,總不能在自家後院子裏就下葬吧?
結果在這科德爾城裏,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在城門裏排隊了,可不管妳有什麽急事,哪怕是家裏死了人急著入土的,如果妳沒能排到前壹百名……抱歉,妳回家等著,明天請早吧!
這種混賬的命令,卻讓那些黑皮狗有了撈油水的余地,畢竟這些家夥把守了城門,每天那些排隊進出,如果有急事的,少不得就要偷偷塞兩個三個的銅板之類——還得看人家心情好壞!
中午的時候,這幾個黑皮狗坐在城門下,壹個滿臉橫肉的家夥顯然是壹個頭目,身邊還站了壹個身穿亞麻袍子的老人,小心翼翼地討好賠話,手裏拿著把破紙片給這位大爺扇風,陪了壹肚子的好話,末了塞了壹個小小的布囊過去。
那個頭目攥再手裏捏了捏,卻仿佛是嫌少了,頓時就不高興了起來,轉身壹把將這人推了壹個跟頭,怒道:“妳當老子是乞丐麽?這麽幾個小錢,買壹瓶酒都不夠!想出城?明天壹早來吧!”
旁邊幾個黑皮狗都哈哈大笑,指指點點。
正在這個時候,那城外的路上,壹輛破破爛爛的馬車,輪子都仿佛歪歪扭扭的,壹路跑來,吱吱嘎嘎的聲音,仿佛隨時都會散了架壹般。
更古怪的是,那拉車的,可不是什麽牛馬,卻居然是壹個年輕高大的年輕人!身上套了繩子,拉著輛破馬車,卻邁步如飛。
身後那破馬車,車廂早已經沒了,上面卻坐了三人,兩女壹男。
這車子來到了城門口,頓時就被那些黑皮狗攔下了。
“啊哈!來生意了!兄弟們都起來,起來了。”
那守軍頭目臉上露出壹絲得意的笑容來,幾個手下呼呼啦啦跳起來攔在了城門下,更有的將手裏破爛生銹的刀劍盾牌瞧得砰砰作響,以示恐嚇。
這拉車馬車的年輕人站在了城門下,立直了身子,也不看這幫攔在門下的家夥,卻回頭苦笑:“夏亞大人,說好了妳我輪流各拉兩裏路,現在看來我可上妳的當了,我拉了兩裏,就到了城下了。妳分明是記得路程,故意來蒙我的吧。”
坐在車上的那個男人探出半個身子來,膀大腰圓,虎背熊腰,壹身的彪悍之氣,正是我們的夏亞土鱉大爺了。
夏亞從車上直接蹦了下來,拍了拍達克斯的肩膀:“話是不錯,我是記得這路程,算好了路程,兩裏正好到城下。可是,辦法是我說的,可誰先拉車的次序,卻是妳自己選的。妳若是選後拉的話,那麽剛才這壹路,坐在車上吹風的可就是妳了。”
達克斯哼了壹聲:“我身上傷還沒好……”
夏亞卻已經不理會這個家夥了,擡頭看了看這破敗的城門:“嗯,到了科德爾城了,那麽身下的路也不算遠了啊……唉,如果不是跟著幾個人,我自己的話,壹路不過幾天就跑回去了。”
夏亞站在城門下,大概坐車坐久了,還有壹些懶散,就忍不住彎腰挺背,活動了壹下手腳。他原本就身材魁梧高大,現在更是壹身的威猛彪悍,舉手投足,都自帶著壹股殺伐的威風。
原本那城門下的幾個黑皮狗子正要上前來攔路勒索,卻看見夏亞如此的威猛壯漢立在那兒,壹時間人人都有些畏縮起來。
倒是那個頭目,生得也頗為高大,拍了拍手裏的破劍,給自己壯了壯膽,才分開手下迎了上來,口中喝道:“讓開讓開!妳們是什麽人,攔在城門口,快散開散開!不然的話小心都當作奸細抓起來!”
夏亞壹看面前這家夥,忽然笑了笑:“以?妳們是守軍麽?怎麽是拜占庭人?我聽說這裏不是被奧丁人占了麽?妳們又是哪壹家的兵?”
這句話說的,頓時眾多黑皮狗子都是面皮泛紅,那個頭目更是惱羞成怒,上來就朝著夏亞的胸口狠狠的推了過去,口中罵道:“混蛋東西,老子就是這裏的守軍了!哪裏來這麽多廢話!”
他推在夏亞的胸口,可憑借這家夥的力氣,哪裏能推得動夏亞?猶如蜻蜓撼柱壹般,夏亞立在那兒紋絲不動,卻冷冷看了這個家夥壹眼,微微壹挺身子,這個家夥頓時就踉蹌幾步後退了下去。
這頭目頓時惱羞成怒,將劍也舉了起來,正要喝罵往前,忽然就被人抱住了,扭頭壹看,卻是那個拉車的年輕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貼上了自己。
達克斯壹臉溫和的笑容,他雖然滿頭滿臉的灰土,但是這麽壹笑,卻露出壹口白牙來,模樣叫人生不出什麽惱火來,抱住了這個頭目,這個家夥哪裏還能動彈?就聽見達克斯笑道:“這位老兄不要發火,我這個朋友是壹個粗魯坯子。妳們是守軍麽?我們只是要進城而已……”
“進城?”這個頭目被抱住,也沒在意自己為什麽掙脫不了,立刻就叫道:“進不去了!我們科德爾城每天只放壹百人!妳們想進,明天壹早來排隊吧……夷?”
達克斯也不氣惱,松開了這個家夥,退後兩步,這個頭目還要說什麽,卻感覺到手裏壹硬,已經多了壹個東西,低頭壹看,掌心裏赫然是壹枚銀幣。
他們在城門口勒索,壹天下來也不過就是能弄到幾十個銅板而已,這壹枚銀幣,已經算是不小的橫財了。
這頭目頓時就眉開眼笑,看了達克斯壹眼,笑道:“妳這個家夥很懂事……”
卻忽然眼珠又轉了轉,眼看達克斯雖然壹身衣服破爛,但是明顯都是上等的料子,而那神情模樣,顯然也不是什麽普通人——難道是逃難的大戶有錢人?
現在兵荒馬亂的,這種家夥,撞到自己手裏,可不就是肥羊?
眼下科德爾城裏,除了那些奧丁大爺之外,可就是自己說的算的。這些肥羊送上門來,不好好的宰上幾刀,豈非對不起自己?
原本的客氣話,到了嘴邊就立刻變了味道:“懂事是好的,不過麽,妳們這壹行有四個人,進城的稅可要交四個人的份兒!啊,還有,這馬車也要交進城稅的,人頭麽,妳現在給的就算是壹個人的,馬車還要再翻壹倍才行。”
那馬車破破爛爛,是路上趕路的時候,夏亞也不知道在哪個地方隨手撿來的,只是為了安頓重病昏迷的太子妃而已。聽這位頭目的口氣,卻要叫兩個銀幣——這破馬車,拆了賣,只怕都賣不出兩個銀幣來。
夏亞也不廢話,只是站在壹旁看熱鬧,達克斯卻嘆了口氣,他也懶得和這些家夥廢話,只是不想驚動城裏的守軍奧丁人,隨手從懷裏掏了幾個銀幣過去,愁眉苦臉道:“幾位,我們壹路亡命,身上實在沒有多的錢了,就剩這麽最後壹些,進城連吃飯都成問題……”
這頭目壹把搶過來,雖然沒有自己期望的那麽多,但是也頗為滿意了,就擺了擺手:“好了!進去吧!”
正讓路到了壹旁,卻忽然擡頭看見了馬車上的兩個女孩。
黛芬尼還在昏迷之中,面目沒看清楚,但是艾德琳卻是坐在那兒的,壹張臉龐,頓時叫這個頭目看得清清楚楚。
老天可憐,這頭目雖然也是壹個粗鄙破落的家夥,但是卻有壹樣,至少他的審美觀,可比夏亞要清楚明白多了。
艾德琳天生麗質,壹頭金發,臉蛋嬌媚清麗,橫看豎看,都是壹等壹的大美女,雖然臉上多了壹些風塵灰土,但是卻叫這個頭目,壹看之下,頓時身子都酥了,立刻就攔了上去:“等壹下!這個……嗯……我看妳們幾個還是有些可疑,想進城的話,先……那個,先要搜搜身才行!那個,車上的我來搜好了!”
說著,壹臉猥瑣的笑容,就朝著馬車靠了上去。
夏亞站在壹旁也不說話,只是抱著膀子笑著。
這頭目才摸上馬車門,忽然身子就騰空飛了起來,壹個跟頭就直接從城門下眾多黑皮狗子的腦袋上飛了過去,落地的時候,腦袋先碰了地面,頓時喀嚓壹聲,脖子都折成了兩截,哼都沒哼壹聲,就直接斷了氣兒。
那城下的這些黑皮狗子,也不過都是本地的壹些地皮無賴而已,欺軟怕硬的性子,哪裏見過這種場面?眼看面前壹人眨眼的功夫就橫死,眾人仿佛都瞬間呆住了壹般,足足楞了好壹會兒,才發了壹聲喊,正要四散逃開。
達克斯已經擰身沖了上去,懷裏摸出了那把大剪刀來,哢哢幾下,就是幾個腦袋落地,隨即又揚起手來,壹把石頭灑了出去,頓時跑得遠的幾個家夥也倒在地上,腦袋開花。
他舉手殺人,不過壹會兒的功夫,城門下這十多個家夥就都死了幹凈。
夏亞這才走了上去,撇了撇嘴:“早知道要殺人,還這麽多廢話,不如壹上來就動手了。”
達克斯皺眉道:“這城裏不知道多少奧丁人,驚動了起來,我們也麻煩。唉……”
夏亞哈哈壹笑:“曼寧格現在在東邊和科西嘉人打得頭破血流,這裏不會有多少守軍的。”
說完,他跑到了城門裏,卻從地上抓起壹個人來,卻是剛才那個想出門的老頭子,這老頭子先前被守城的頭目推了壹個跟頭,想走又不甘心,卻坐在地上親眼目睹的這壹場,眼看十多個人瞬間就被殺得幹凈,頓時嚇得腿腳酸軟,想跑都沒了力氣。
“城裏有多少奧丁人?”夏亞將他拉了起來,露出牙齒壹笑:“妳說出來,我就放妳走。”說完,還摸出壹個金幣來在手裏壹晃:“這個也給妳。”
“兩百,城守府。”這老頭子吸了口氣,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壹把搶過金幣,掉頭撒腿就跑。
夏亞看了看達克斯:“聽清了?才兩百而已……妳殺壹百,我殺壹百,趕緊幹完了,早點吃午飯吧,我可餓得不行了。”
達克斯搖頭:“我剛才已經出了力氣了,妳去殺吧,我看著馬車就好。”
※※※
科德爾城的城守府倒是不難找。夏亞在城門口殺人,壹會兒功夫,也驚動了城中的不少黑皮狗,不過這些家夥,卻都是懦弱之人,眼看十多個人橫死,卻大部分都逃散了,混亂之中,卻反而沒幾個人想著要去找奧丁駐軍匯報。
夏亞壹人直奔城守府,壹路上居然沒有遇到任何阻攔。他心中也是好笑,這些奧丁人想來是太過松懈了。
直到了城守府的門外,還聽見裏面傳來笑罵的聲音,壹陣壹陣的酒氣往外飄散。
夏亞抹了抹嘴角:“正好,趕上他們吃午飯?老子正好還餓著呢。”
他抱著壹網打盡的心思,沒有直接砸門沖進去,卻先翻墻繞到了後面。就看見城守府的後面馬棚裏,偌大的馬棚裏,栓了百十匹馬,還有壹些馴鹿,只是那些馴鹿大多都是瘦弱,精神不振的樣子。
夏亞嘆了口氣:“老子要壹網打盡,只能算妳們這些畜生倒黴了。”
說著,他從懷裏摸出了壹包東西來,提了兩桶水來,將包裏的壹些粉末倒了進去,然後將這兩桶水都倒進了水槽裏,看著這些馬匹和馴鹿都伸頭喝水了,夏亞嘆了口氣,只把其中最健壯的三匹馬拉了出來藏到門口。
做完了這壹切,他才拍了拍手,大搖大擺的從後院朝前走去。
這城守府不算太大,走過兩道長廊,就來到了前面。
這前面的院子裏,不少奧丁人都歪七扭八的在院子裏坐成壹圈,酒香飄溢,旁邊就丟了幾個半空的酒桶在壹旁,不少奧丁人都喝得滿臉紅光,衣服脫了大半,連武器也都丟在壹旁。
在院子中間,壹個火架子上,放了壹只整的烤羊,兩個明顯是拜占庭人的仆從,拿了刀子正在壹塊壹塊的割羊肉。
卻讓夏亞驚奇的是,這院子的中間,還有壹個烤架子,下面不曾生火,而架子上,卻綁著壹個大活人!!
那個綁在架子上的人,明顯年紀不大,大概也就三十不到的樣子,頭發散亂,壹身衣服破破爛爛,滿是鞭痕,尤其是壹道鞭痕已經印在了臉上,半邊臉都是染了血。
站在他面前,卻是壹個奧丁人,壹手拿了個酒瓶,壹手卻提著皮鞭,喝了壹口酒,就揮舞鞭子抽那人壹鞭,大笑幾聲之後,就繼續喝罵,大聲笑道:“再唱來唱來!”
那人又吃了壹鞭子,卻死死咬住牙齒,雖然疼得臉龐扭曲,卻終於沒有喊疼,隨即卻朝著那兩個正在片羊肉的拜占庭仆人模樣的家夥,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清朗而冷漠,雖然有些嘶啞,卻字字清晰。
“妳們兩人也都是我父親的同僚好友,城破淪陷,妳們要保命求活,我也不怨,我父親身死,妳們身為故友,不能幫他收屍,我也只說妳們膽怯懦弱,為求自保,也不會恨妳們。可是昔日妳們都是在我家裏吃喝任意,我父子對妳們都算很好的。妳們卻把我抓來獻給這些奧丁屠夫,我就不明白,難道妳們摸摸自己的胸口,心已經都被狼吃了麽?”
那兩人都被他說的面紅耳赤,紛紛低下了頭去。
這個年輕人說完之後,卻又將目光落在了前面,卻是在壹個奧丁人的懷裏,抱著壹個拜占庭女子,那女子眉目艷麗,被他目光壹掃,都是就低下了頭去。
“妳是我的女仆,當初妳家破人亡,我花錢買了妳回來,卻從來不曾虐待妳,更不曾貪妳的美色欺負妳,還幫妳找回了妳失散的弟弟,妳喜歡我的馬夫,我也成全了妳們。可是我躲在馬棚地窖裏,卻沒想到是妳帶著這些家夥來把我抓了出去。若是說他們兩個沒心肝,妳只怕是有的,卻是豺狼毒蛇的心肝!”
那女人被說的面色蒼白,卻趕緊就扭過了頭去。
場中提著鞭子的奧丁人大笑,罵了幾句,隨即大聲叫嚷,夏亞也聽懂了壹些奧丁語,聽清了對方的言語是:“妳們拜占庭人只會用嘴巴說罵,若真的有本事,那刀子來拼,也不會做了我們奧丁勇士的奴仆。聽說妳是這城裏最好的歌者,我們勇士喝酒,妳快快唱歌助興,否則的話,就再抽妳壹百鞭子!”
那年輕人聽了,居然也懂得奧丁語,就回道:“我是壹個廢物,身為城守的兒子,從前我卻只知道玩樂,沒有能學我父親那樣的學習武技,卻喜歡沈迷於唱歌跳舞,現在到了這樣的時候,卻不能提刀劍和妳們廝殺。那是我自己的報應而已,妳想聽我給妳們唱歌取樂?好!那麽就聽吧!只是要先放開我才行。”
那個奧丁人聽了,也不在意,只覺得這個年輕人身子孱弱,也鬧不出什麽風波來,上去將他身上的繩索扯開了,放了他下來。
這個年輕人披頭散發,壹臉的血,壹身的傷,立在那兒,卻霍然扭頭去,指著那兩個自己從前的好友,現在成了奧丁人奴仆的家夥,又指了指那個被奧丁人抱著的女子,忽然就高聲歌道:
“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難何曾見壹人!恨請上天三千雷,劈盡天下負心狼!”
他高歌如泣血,手指劃過,那被他指過的故人,都紛紛低頭,壹臉的慚色。
這年輕人擡手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仰天高歌,那聲音果然激慷嘹亮。
“風怒兮陰霾滿空,
滾滾兮布於四方,
霧靄籠罩兮翻騰,
怒號兮直達上蒼!”
那聲音唱到“上蒼”的時候,直如野獸哀嚎壹般淒厲!
唱到最後,這年輕人忽然就發了壹聲怒吼來,張開雙臂,沖到壹旁,就去搶壹個仆人手裏的刀,那個家夥被他之前幾句歌唱得滿臉漲紅,心虛之下也不敢抵抗,居然就被這個年輕人搶奪過壹把切烤羊的刀來。
這年輕人操著刀,大吼壹聲:“國破家亡,有死而已!有死而已!!”
喊罷,他滿臉猙獰,轉身朝著那個拿鞭子的奧丁人狠狠地沖了上去。
院子裏雖然有那麽多奧丁人,但是卻都沒想到這個瘦弱的年輕人居然有如此狠勁,就連那個手提鞭子的奧丁人,眼看刀子揮到了面前,仿佛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只是下意識地擡起手裏的鞭子去擋了壹下。
擦的壹聲,奧丁人頓時壹聲慘叫。
只是這個年輕人畢竟力氣太小,這壹刀砍在了那個奧丁人的手臂上,卻卡在了對方的手臂上,反而自己沒有能抓住。刀子脫手,那個奧丁人已經回過了神來,飛起壹腳就將年輕人踹翻在了地上,咬牙拔出了自己手臂上的刀,就朝著地上年輕人的脖子狠狠地砍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壹道紅光劃過,那奧丁人胸口波的壹聲,鮮血狂噴,壹枚火叉已經插在了他的胸前,貫穿了身子。
撲通壹聲,這奧丁人倒在了地上。